趙宛舒最後還是給借了錢。
她倒是不在意這點錢。
只要趙容則是走正道。
立春過後,冰雪融化,萬物復甦,雖然天氣依然冷意颼颼,可牆角的小草和枝頭都已然透出了綠意。
還未至元宵,家家戶戶倒是還在四處走動拜年,年味很是足。
趙家沒多少親戚,所以走動得不多,趙宛舒樂得自在。
趁著天氣晴朗,她還特地往後山走了一趟。
後山的藥田都被清理過積雪,沒有壓壞草藥,許多被稻草保護的藥草還是堅韌地活著,等到散了年,便能舒展枝葉,重見天日了。
趙宛舒一點點地扒拉開稻草,確認著活著的草藥,然後又小心地掩埋。
她粗粗檢視了一番藥田,發現雖然有所損失,但八成的藥材還是保留了下來,這已然是很不錯了。
瑞雪兆豐年,等到開年後,定然會生長得更好的。
除卻一些多年份的藥材,那些短年份的藥材,卻是要長得更好,想來不久後就能給自家用了,也能勉強滿足自產自銷了。
趙宛舒邊走,邊跟錢圖叮囑這些藥材的看護,藥材進來是交給錢圖帶人養護的。
錢圖自然是點頭應好,認真記下。
轉到後頭,就看到一排排果樹,雖然枝頭還有積雪,但枝頭已然有小綠苞出現,想來過陣子就能有所收穫了。
錢圖注意到她的視線,笑道,“這是按照小姐的要求,當時特地種下的桃枝等樹。今年怕是吃不成的桃子,但那會子還留了幾株原樣的果樹,想來是能嚐到些別的。”
後山當初是有一些果樹的,只是不太多,而且味道不算太好。
趙宛舒愣了愣,繞過去看了看,其中就有一棵熟悉的果樹。
是楊梅樹。
說起這棵楊梅樹,也很是戲劇化。
她能有第一桶金,能認識蕭承煜,能跟蕭家兄弟結緣,其實都是有賴於它的。
若不是當時她窮瘋了,不會去摘這些酸楊梅去熬汁賣的,若不是賣楊梅汁,她何至於會碰到來為嘔吐的蕭韶光買酸梅汁的巫陽。
若不是因為酸梅汁導致蕭韶光病重,她也不會愧疚上門,然後就有了後來的一系列事情。
因為她治好了蕭韶光,才能拿到酬勞,後面更是得了蕭承煜感激,得以被他舉薦去給柳慶雲先生看診,這才有了後來兩人的接觸和姻緣……
趙宛舒凍得通紅的指尖撫摸著楊梅樹粗糙的樹皮,指尖有著微微的刺痛,想起過往,她有些感慨又很是想笑。
她拍了拍樹幹,積雪簌簌落下,落到了她的脖頸處。
跟在她身後的桑枝連忙上前來給她抖落,錢圖也急忙道,“小姐,小心哪!”
若不是因為男女有別,他都想替趙宛舒拍拍雪。
趙宛舒縮了縮脖頸,甩了甩小腦袋,笑著道,“沒事沒事……倒是讓我清醒了些。錢伯,這顆樹好好護著它,不要砍掉。它啊,雖然結的果子很澀,但夏日裡摘了楊梅熬酸梅湯卻是別有風味的。”
“而且,我真的得好好謝謝它呢!”
她幽幽然嘆了口氣,突然心裡格外想見見蕭承煜。
錢圖雖然不解,但卻還是乖乖應下。
心裡這般想著,趙宛舒就立刻這般做了,她掀起斗篷就往山下跑,“桑枝,桑枝,我們去鎮上吧!”
桑枝愣了愣,急忙提步跟上。
趙宛舒說做就做,讓人套了馬車,就拿了包袱往外頭跑。
她跟蕭承煜已然定了親,故而家裡也不會阻攔兩人見面,故而她順順當當的出了門。
路上冰雪消融,路也好走了許多,雖然花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時間。
見了她來,蕭承煜和蕭韶光都很是高興,特別是蕭韶光抱著她的腰就開始蹭,嘴裡還埋怨自己的哥哥,“姐姐你可算是來了,哥哥壓著我都練了好多天大字了,你看我的手……都斷了呢!”
他伸出小嫩手,趙宛舒注意到他中指指節被擠壓出個小包包。
其實讀書人的手指大部分都是格外的,只是就跟現代學生一般,很容易因握筆留下痕跡。
以前趙宛舒就因為寫字太多,中指留下了個鼓包,一直都很難消退。
她當然知道蕭韶光是故意撒嬌,他年少堅韌,倒是少有這般撒嬌的時候,也就是跟她熟悉後,才會露出這般可愛的模樣。
而且,趙宛舒是極少看到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能夠如他這般坐的住,至少她那會兒屁股就跟長釘子一樣,是無法坐住半柱香的。
所以也就愈發襯托得此刻的他,難能可貴。
她探手摸了摸蕭韶光,笑眯眯地給他揉了揉指尖,“小光辛苦了!”
蕭韶光眯了眯眼兒,露出了小虎牙,甚是開心。
他其實也不是真抱怨,就是喜歡像親近的人展現出親暱,然後得到關心。
他依賴地貼了貼趙宛舒,拉著她坐下,“阿宛姐姐,你是不是來找哥哥的?那你們說話,我還有半張大字,等我練完了再來跟阿宛姐姐講話,你們先聊!”
趙宛舒笑著逗了逗他,“你方才不是還嫌棄練字苦悶嗎?”
蕭韶光看了眼沉默不語的蕭承煜,板著小臉,小大人似的,認認真真地回道,“可是世上沒有不辛苦的事情,練字是很苦。但小光也想快點長大,快點給哥哥分憂的!”
蕭承煜摸了摸他的頭,“去吧!”
蕭韶光朝著他做了個鬼臉,就跑進了屋裡,重新去練字了。
趙宛舒見了,不由感慨,“你把小光教得很好。”
其實哪裡有什麼自覺,不過是懂事。便是現代說的雞娃,哪裡有娃不天生喜歡玩樂,不過是別父母督促得久了,要麼從學習中得到了樂趣,要麼是懂事明理了,然後樂意往裡面鑽研。
而蕭韶光顯然是屬於第二種。
“翻個年他就又長一歲了。他是該懂些道理了。”蕭承煜低低道,“我便是願意護他一輩子,但那對他也不是什麼好事。”
說著,他又住了嘴,握了握趙宛舒冰涼的手,“先進屋吧,手指那麼冷。我屋裡燒了炭火。”
屋子裡燒的是雖不是上好的銀霜炭,卻也是頂好的無煙碳,裡面暖意融融的。
趙宛舒脫了斗篷,掛在一旁的衣架子上,她好奇地打量了下屋子,發現跟以前見過的沒有什麼兩樣,很是簡單的裝飾。
顯然,對於這個屋子,蕭承煜並沒有什麼歸屬感,連拾掇都有不曾有。
她問道:“你們這樣過年連窗花都不剪幾個,未免太過冷清了吧!便是簡單的年,該有的喜慶也該有。”
蕭承煜:“……我們貼了對聯。”
“對聯是對聯,但門神窗花這些也是好寓意好兆頭。你們男人哪就是粗糙……當初就該讓多剪些窗花讓你們拿回來的。”
當初大年初二,蕭承煜就攜人回來了,她最近又忙著走親戚,倒是不曾來看看。
蕭承煜聞言,突然勾唇笑了笑,他走過去拉起她的手,輕輕道,“所以,也是需要它的女主人的!就是不知道明年能不能跟女主人一起過年了!”
趙宛舒愣了愣,她抬起頭看了看蕭承煜,他的臉依舊是俊美非凡的,眼眸裡彷佛盛著一整個春日的明光,叫人望之生醉。
她眨巴了下眼,半晌,她歪了歪頭,驀地抬手捏了捏蕭承煜的臉:“啊,我剛剛就想說了……阿煜,你是不是,胖了?”
蕭承煜:“……????”
喵喵喵?
他低頭看了看依舊勁瘦的腰,迷惑地眨眼,“有嗎?”
趙宛舒是發現他的臉似乎比之先前圓了些許,但也就是一丟丟,若不是她對蕭承煜熟悉,一般人是極少能注意到的。
畢竟,蕭承煜每日裡都有很高的運動量。
估計就是冬日裡大家都會有些的普透過年肥吧!
她摸了摸下巴,猶豫道:“有。我說,阿煜,你不會也中年發福吧?就是跟中年男人一樣,肚子鼓得籮筐大,彷佛懷胎三月一般?”
蕭承煜:“……”
“不會!”
他斬釘截鐵道,“我家就沒有過胖子。”
便是他爹,年過中年,依舊是清清瘦瘦的。
頓了頓,他剛要繼續解釋,卻看得趙宛舒眼底的揶揄,頗感無奈,“你倒是故意打趣我來的是不是?”
說著,他有些羞惱,抬手撓了撓趙宛舒的胳肢窩。
趙宛舒最是怕癢,當下就要跑開,但她哪裡跑得過蕭承煜,被他摟了個正著,兩個人相繼倒在了床上。
“別,別撓了,我癢……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還不行嗎?”趙宛舒連連告饒。
蕭承煜這才作罷。
只是直到此刻,兩人才發現兩人捱得很近,身下是柔軟的被褥,咫尺間是兩人清晰可聞的鼻息,還有對方明亮眼眸中清澈的自己。
趙宛舒感覺空氣有些焦灼。
蕭承煜喉結動了動,“阿宛。”
趙宛舒的目光被他的喉結吸引住,嘴裡應了句,視線卻沒有移開。
說起來,蕭承煜其實有著很清晰可見的下頷線,包括他的肩頸線條都是很優美的,這就讓他的喉結滾動的時候多了幾分性感。
這既是自己的男朋友,趙宛舒也沒客氣。
她探手摸了摸蕭承煜喉間那個小豆豆,對方喉頭滾動,帶動著那小豆豆也在她指尖翻滾了一下。
“阿宛……”這回蕭承煜的聲音變得沙啞了些許。
趙宛舒感覺很是神奇,她忍不住又摸了摸,還待再探究,卻被蕭承煜給拉住了手。
他的手掌很是滾燙,指尖乾燥而灼熱。
“別動。”
趙宛舒感觸到他的呼吸的急促,她還是頭一回有那麼貼切的感受,她眼眸亮晶晶的,“怎麼了?你是有什麼感覺嗎?你們男人的喉結是真的不能碰嗎?”
她從以前就忙於工作,後來是沒考慮過這些事。
偶爾還是會好奇的。
眼下有了自己的男朋友,可不是有了很好解惑的工具嘛!
蕭承煜閉了閉眼,指骨都有些僵硬,他抬手把人往懷裡壓了壓,氣息噴灑在她耳垂處。
趙宛舒耳朵有些癢,她太想要抬頭:“阿煜……”
“別動。”蕭承煜的嗓子裡彷佛藏著什麼,讓人耳朵都發麻起來。
趙宛舒愣了愣。
她感覺到了什麼,這回她是真的沒敢亂動了。
好傢伙,她就是摸個喉結,至於嗎?
所以,你們男人那麼容易衝動嗎?
明明蕭承煜瞧著就是禁慾系的,以往兩個人做過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來了個嘴貼嘴的清純之吻。
這回就有點……刺激!
趙宛舒乖乖巧巧地躺在他懷裡,一動不動。
蕭承煜也沒為難她太久,直到平復得些許,就鬆開了她。
他方才實在是連親她一口都害怕,怕自己會失控。
他放開了她,攤開了自己,抬手遮住眉眼,聲音還是喑啞的,“對不起。”
她還年紀小,他不想嚇著她。
他這副模樣就讓趙宛舒有些許的心虛,她軲轆著想爬起來的動作一頓,又重新扒了回去,扯了扯蕭承煜的手,猶疑道,“你,你難受嗎?”
蕭承煜還以為她會跑,見得她擔心自己,他微微移開了胳膊,露出瞭如水般瀲灩的眸子,“……還好。”
趙宛舒怔忪住了。
無他,實在是這刻的蕭承煜太誘人了。
他本就眉眼如畫,而今眉眼染了緋紅,眼角都紅紅的,眸子裡更是波光粼粼,就叫人捨不得移開目光了。
若不是這身子太小,趙宛舒還真怕自己忍不住!
她把手帕遮在蕭承煜臉上,面無表情道,“你還是別露出來了!叫人看見了不好!”
恁招人了些!也難怪外頭都是他的狂蜂浪蝶!
趙宛舒爬了起來,起身整理著下衣裳上的褶皺,“我要回去了。對了,你何時啟程回燕北城?”
蕭承煜躺著沒動,半晌,平復了才翻身而起,“應該是元宵前後。怎麼了?”
“到時我與你一起。”趙宛舒說道。
蕭承煜聞言有些歡喜,但又道:“年後我大概會去邊境,你興許……”
“沒關係,我可以在燕北城等你。”
趙宛舒去燕北城本來就不只是為了他,更重要的是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