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伸長胳膊,直接就要把鍋端走。
不遠處的明曉蓮躍躍欲試,像是隨時準備衝過來。
好在明檀眼疾手快,撞了老夫人的胳膊一下,順勢將鍋端起來,放到了自己的身後。
“哎呦!”
老夫人不知怎的,竟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瘦削的指尖彷彿利刃一般,惡狠狠的指著明檀,“你這個野丫頭,竟敢對我這一把老骨頭動手?你眼裡還有沒有孝道?”
明檀冷笑一聲,“換套路了?打算碰瓷是吧?”
老夫人眼底一抹難堪閃過,隨即便哭鬧起來,“哎呀,都來看看這個黑心的孫女呀!如今可真是世道變了,我老婆子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能吃你多少乾糧?你連一個窩頭都不肯給我呀,你簡直就是個白眼狼!”
二房的人似乎早有預謀,一時間所有人都衝了過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瞪著明檀。
“明檀,你個沒有孝心的東西,竟然把祖母推倒了!”
“母親年紀大了,怕不是摔斷骨頭了吧?哎呀呀,這可怎麼好呢?”
“明檀你這個黑心肝,還愣著幹嘛?就知道護著那點吃食,到底是窩頭重要,還是祖母的身體重要?你還不快過來!”
一個個裝的倒是情深義重,無端就要給明檀扣上一個虐待祖母的罪名。
明檀扯了扯唇角,冷聲道:“打錯主意了吧?莫說是她這個老婆子,就是你們二房所有人加起來,也沒我身後的窩頭重要,我勸你們還是不要白費心機了,這些窩頭,你們一口也別想吃。”
話音落下,明檀壓根不想搭理他們,直接端著鍋就要離開。
老夫人氣的從地上爬起來,“你叫誰老婆子?明檀,我可是你的祖母。”
“哈!原來你的腿沒摔斷哦?”
明檀翻了個白眼,譏諷道:“不過老夫人的演技倒是十足十的好,將來我要是有錢的話,一定送您去教坊司學唱戲,畢竟論變臉的本事,肯定沒人比得上你。”
教坊司……
那種汙穢之地!
老夫人恨得兩眼一翻,險些直接厥過去。
“快快快,明曉蓮,趕緊把你祖母扶好了!”
明檀瞅著旁邊瞪著烏眼雞似的明曉蓮,道:“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位老夫人你們便好好供著吧,我們大房是無福消受了。”
說完,明檀看都沒看他們一眼,抱著鍋便離開了。
不遠處,錢氏攔著明清旭,沒讓他過來。
等明檀回來之後,明清旭幾次打算開口,都被錢氏打斷。
“阿檀,發生什麼事了?你祖母……”
“爹。”
錢氏淡淡的道:“阿檀累了半天,還是先吃飯吧。”
自從老夫人拋下病重昏迷的明霄,又任由二房拿分家作踐他們大房開始,錢氏心裡早就對這位偏心的老夫人有了埋怨。
後來二房又縱容明曉蓮處處找茬,老夫人壓根也沒有主持公道,錢氏早就寒了心。
老夫人約莫瞧著公爹得罪了新君,失了聖心,霄哥又傷了腿,沒有指望,明檀才不過歸家一年,自然跟她也沒什麼情分,所以便徹底捨棄了他們大房。
如今都是因為明檀,霄哥的病情才慢慢好了起來,可不能因為老夫人的偏心,再讓明檀受委屈。
錢氏出身世家,規矩禮教,自然樣樣不差。
可讀了這麼多年書,不是讓她用來愚孝的,越是這種時候,她越能知道誰有真心。
“阿檀,多吃點,你都瘦了。”
錢氏難得態度強硬了一次,明清旭也不好多說什麼。
一家人心思各異的吃完飯,明清旭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走了出去。
錢氏一言不發的將孩子們抱到車上,挨著明霄一起睡。
明霄見自家娘子滿目清霜似的冷色,便無奈的笑了笑。
“好啦,彆氣,老夫人畢竟是父親的長輩,就算老夫人縱容二房的人為難阿檀,父親也不好直接向老夫人發難。”
“我不是生氣,我是替阿檀覺得委屈。”
錢氏扶著明霄躺下,緩聲道:“阿檀這一路對我們盡心盡力,老夫人卻對她百般刁難,當年要不是她非要帶著年僅四歲的阿檀去寺廟上香,阿檀怎麼會走丟?
這些年,她在外頭吃了多少苦,老夫人真的關心過嗎?卻還要因為她不識字,沒規矩,處處嫌棄。若當年阿檀沒有走丟,自然也是被公爹和婆婆捧在掌心裡長大,哪裡像現在這樣,連蒸窩窩頭這種事都信手拈來。”
錢氏難得情緒這般激動,忍不住紅了眼。
明霄想起明檀為自己處理傷口時熟練的模樣,便知道明檀這些年的經歷一定不簡單,只是她從未開口抱怨過什麼。
阿孃臨終前都在牽掛著明檀,生怕她流落在外,受盡苦楚,如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沒能保護好她,豈非他這個兄長無能?
明霄握住錢氏的手,柔聲道:“放心吧,往後我會護著你們,絕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人再受委屈!”
“嗯。”
錢氏依偎在明霄肩頭,露出幸福的微笑。
明霄心境疏闊不少,想著很明檀聊一聊,便問了句:“阿檀去哪了?怎麼吃過晚飯就不見蹤影了。”
“還能去哪?”
錢氏笑起來,湊到明霄耳邊緩緩道:“只怕是女大不中留,忙著給鎮國侯府家那位送吃的去了。”
“……”
明霄抿了抿唇,頓時笑不出來了。
近幾日雨水頗多,夜晚的天幕總是灰沉沉的,連月光都透不過來。
明檀沉默的坐在一旁,等著連風眠啃完窩頭。
“有心事?”
連風眠忽然開口。
明檀幽幽的目光看過來,懶聲道:“你管呀?”
連風眠手上的動作微頓,轉頭看向她,“承安侯不管的話,我自然會管。”
“……”
“你是我什麼人?”
明檀託著下巴,盯著連風眠的黑眸,幽幽道:“還是你心裡在打什麼鬼主意?莫非你對我另有所圖?”
要說連風眠沒有圖謀,明檀是不相信的。
不過書中的連風眠和明檀似乎並沒有什麼交集,明檀心裡唯一的解釋,便是連風眠想要拉攏他們家的勢力,最後一起反叛。
但細細想來,似乎又有點不對勁。
明檀等著連風眠的回答,奈何這人也是能裝糊塗就裝糊塗,直接把話題繞了回來。
他看著手中的窩頭,輕笑著問:“那你呢?給了我這個窩頭,需要我回報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