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作為一個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怪，李無妄沒有那麼容易被擊垮。
他搖晃了幾下，一個吐納，便穩住了身體。
抬手抹去嘴邊的鮮血，李無妄澄澈無垢的眼睛裡染上了血氣。
“好！很好！阿卿，一千多年了，你還是那麼的聰慧、冷靜。”
這才是他曾經熟悉的世家貴女。
之前的顧傾城，被浮生幻陣所迷惑，整個人都變得奇奇怪怪。
雖然，那樣沉迷愛戀的顧傾城，讓李無妄非常有成就感。
但，太不真實。
他的阿卿，不該是這個樣子的。
而且吧，阿卿如此果決，擊碎了他的骸骨，毀掉了他千年的心血，他終於有理由恨她，並對她下狠手了。
“我待你深情一片，你卻辜負我至此。”
“阿卿，曾經的我，真的很想、很想、很想與你重逢，攜手共享這與天地同壽的永生。”
“但……不過，你放心，你對我無情，我卻做不到對你狠厲，我剛才的承諾，一直有效。”
沒了骸骨，確實讓李無妄驚怒不已。
不過，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
頂多就是他無法以自己的身體“復活”，只能繼續依附在這具皮囊上獲得永生。
這幅皮囊，雖不如自己的，卻也不算太差。
畢竟是他精挑細選之下，才選中的。
那副骸骨，就當是為他與阿卿之間的過往做個了斷吧。
李無妄嘴裡說著深情、寬容的話，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顧傾城的丹田被他偷偷用秘術封住了，她無法執行功法，不能動用術法。
雖然李無妄漏算了顧傾城的屍身強悍，讓顧傾城趁機毀壞了他的骸骨。
但，毀了就毀了，顧傾城也“暴露”了自己的神力。
同樣的錯誤，李無妄不會再犯第二次。
“定字訣！”
李無妄手裡拿著一串佛珠，低喝一聲，佛珠閃爍著一道金光。
然後，顧傾城就被無形的能量枷鎖禁錮住了。
“李無妄，你不要以為自己的陰謀已經得逞了！”
顧傾城身體不能動，嘴巴卻還能說話。
她冷冷的看著李無妄，義正嚴詞的說道，“我雖然中了你的算計，但玄門、非常辦以及各大門派，定能識破你的奸計——”
李無妄笑了，“阿卿，你是不是還在等著他們來救你？”
“哦~~對了，你還有個師尊——”
提到池破妄，李無妄的笑容變得冷酷而殘忍。
他是真的厭惡這個人。
若不是他突兀的冒出來，阿卿不會被喚醒，更不會跟自己離心離德。
那個第一個喚醒阿卿，成為她最信賴、最愛重的人，應該是他李無妄。
池破妄，他搶了屬於自己的先機！
再者，作為陰謀家，李無妄已經習慣生活在黑暗中。
他的心、他的神魂，都被魔氣所侵染。
墮入魔道的人，是見不得乾淨、正義甚至是渾身泛著聖潔光芒的道門正統的。
因為曾經的李無妄，也是如池破妄一般清風霽月、無垢無暇。
自己墮落了，池破妄卻依然宛若謫仙。
李無妄只覺得不公平。
顧傾城卻一針見血的指出了關鍵：“你嫉妒師尊！”
李無妄惱羞成怒，笑容帶著扭曲，“我、我嫉妒？哈哈，我的大陣即將開啟，我將得到無窮的力量，獲得真正的永生，我、我會嫉妒一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
“對！偽君子！”
“哈哈哈，你的師尊不是一向自詡道門正統，悲憫天下，心繫蒼生嘛，我倒要看看，在所謂的蒼生與自己的愛徒面前，他到底如何選擇！”
說著說著，李無妄愈發覺得有意思。
他那雙早已染上血氣的眼睛裡，滿都是扭曲的瘋狂。
顧傾城澹澹的看著李無妄，語氣滿是悲憫，“你瘋了！你真可憐！”
為了所謂的永生，變得不人不鬼。
哪裡還有一千多年前那副皇家貴胃、世家貴公子的尊貴灑脫、恣意風流？
李無妄：……
他用力握緊拳頭，一字一頓的說道，“顧傾城，你、你居然可憐我？”
“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淪為祭品的人是你，而我，即將開啟永生大道。”
籌謀千年的計劃終於得以實現，他終於成為長生不老的“神仙”！
他怎麼會可憐？
顧傾城卻還是一副憐憫的神情，再次戳中李無妄的命門，“李無妄，你確定你還是‘你’？”
連皮囊都不是自己的了，奪舍無數次，沾染了太多的鮮血與人命。
只剩下了一抹殘魂！
他，李無妄，早已不是人。
即便活著，也是個寄生的怪物罷了。
“……”
李無妄剛剛壓下去的怒火，再次被顧傾城的一番話弄得氣血翻湧。
“顧傾城，你還有臉說！如若不是你！如若不是你，我怎能失去骸骨？”
他為何會一直留著那副骸骨，還不是想獲得真正的“復活”，繼而得到永生？
結果呢，辛苦了一千多年，小心翼翼的珍藏著，卻被顧傾城一拳擊碎——
一想到剛才的那副畫面，李無妄就滿腔怒火。
但，很快，他轉怒為笑，“阿卿，別枉費心機了。”
他看著顧傾城那張絕美的容顏，用一副“我早已看穿你”的口吻說道，“我知道，你在拖延時間。”
“唔，你還在等玄門中人來救你，尤其是你的好師尊，你一定心心念唸的盼著他。”
“可惜啊——我固然不是曾經的我，而你也不再是真正的你。”
“你是殭屍！你不是人！就算你的好師尊及時趕到，當著天下玄門的面兒，他一個道門正統，會救你一具殭屍嗎？”
都是千年的狐狸（真千年！），都是聰明絕頂的人，想要戳人肺管子，絕對是輕而易舉。
李無妄的痛點，是他的奪舍，是他再也回不到曾經的自己。
而顧傾城的痛點，又何嘗不是半人半屍，連個正常人類都不是？
一直待在識海深處的禍水忍不住想要鼓掌：……厲害啊，李無妄。
能夠正面硬懟天后陛下的人，你絕對算一號。
只是，你的對手是天后陛下啊，那可是個算無遺策的真大老。
道門正統？
呵呵，已經被天后陛下成功攻略！
你想看正直正義的師尊為了天下蒼生斬殺愛徒的戲碼？
真當這是師徒虐戀的仙俠網文呢。
“破字決！”
李無妄聽不到禍水的吐槽，他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著。
輕喝一聲，再次催動功法，李無妄手中佛珠上又一次閃現了金光。
那道金光掠過顧傾城，然後，顧傾城就陷入了極大的痛苦之中。
“啊！”
顧傾城只覺得有兩股力量在體內撕扯。
屬於殭屍的那一半正在瘋狂掠奪、佔據整具身體。
疼！
太疼了！
這是來自於靈魂與肉體的雙重摺磨。
古代五馬分屍的酷刑，大抵就是這個樣子。
顧傾城彷彿再也無法承受這種痛苦，發出淒厲的慘叫。
啊~~
慘叫聲響徹地宮，傳出了山谷，開始在群山之間迴盪。
“是顧前輩！”
盜墓賊侯新亭，雖然剛剛修煉入門，但這一次的行動，他卻是必不可少的存在。
早在半個月前，他就來到了崑崙山。
根據他祖傳的“觀氣”技術，他找到了地宮所在。
然後，他悄然進入，一次次躲過了那些機關，並按照池破妄的吩咐，進行了反向設定。
這些說著簡單，做起來還是破費時間的。
足足忙了十多天，侯新亭才順利完成。
而此時，恰巧顧傾城“失蹤”了。
池破妄、樓向南等玄門中人知道，他們等待的“時機”到了。
非常辦，飛花谷、靈醫閣、龍虎山、茅山等名門正派，以及一些散修，全都集結起來，朝著崑崙山進發。
就連池青石、池喬木也都表示：“我們丹霞觀雖然人少，但也是玄門中的一份子。”
“更不用說，此次事件牽扯到了丹霞觀的人，我們更是責無旁貸！”
池破妄：……好吧，你們高興就好！
多一個人，總歸是好事。
池破妄雖然早有計劃，也相信自家徒兒。
但，他們面對的終究是個隱匿人間上千年的老妖怪，總有計劃外的可能。
池破妄一直都高度警戒，不敢放鬆警惕。
眾人來到崑崙山，在侯新亭的帶領下，進入到了地宮所在的山谷。
還不等繼續前進，就聽到了那一記不斷迴盪的慘叫。
“師祖，是小師姑！”
池喬木急了。
小師姑是在她的手上弄丟的啊。
作為“監護人”，她是有責任的。
“嗯！走，進去看看！”
池破妄清朗俊美的臉上，仍是慣有的冷靜。
唯有掩在道袍裡的一雙手，用力握緊。
雖然知道徒兒有能力自保，但，她那麼乖，那麼單純，萬一不小心中了算計——
不敢想，池破妄根本就不敢想。
但，作為統領者，池破妄知道，自己不能亂了分寸，否則，他就更難救出自己的徒兒了。
“咦？來了！”
覺察到數十道神識，李無妄猩紅的眼睛裡閃過一抹興奮。
好啊，這麼精彩的大戲，若是沒有觀眾，豈不是可惜了？
李無妄就是要對池破妄、顧傾城這對師徒進行公開處刑。
他就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揭開這對師徒的“真面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