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把蘇祈問住了,要問他有沒有猜測過,他當然猜測過啊,他們倆一起長大,蘇綬對那條傳男不傳女的祖訓執行得有多嚴格他又不是不知道,蘇若竟然會一手那樣厲害的解鎖的功夫,她是神嗎?!他倒願意把她看作神,關鍵是她實打實是肉身凡胎呀,哪個當神仙的會像她一樣這麼兇殘?所以她這身功夫一定是有來歷的。他就是猜不透到底會是什麼來歷!
“您,您要是肯明示,那小弟感恩不盡啊!”
真的,自從她幫他以那樣的方式作了弊,他就已經對她崇拜得五體投地了,後來再聽說她忍辱負重地暗查母親的死因,他這份崇拜就直接升級成膜拜!剛才她提醒他不要疏漏,給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大意的好麼!
“腦子果然不好使。”蘇若靠回枕上,慢吞吞撩眼,“最近二叔焦頭爛額地是為什麼?”
蘇祈稍頓,隨後雙眼大睜,再頓半刻,整個人就跳起來:“鬼手?!”
鬼手已經名動京城,行業上的大事,他也是蘇家人,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你難道,難道,難道真是鬼手?!”
他的臉都白了,牙齒在顫抖,整個人都在顫抖!
扶桑連忙走近:“大晚上的,都睡下了,二爺這麼嚷嚷做什麼?”
蘇祈雙手緊捂住嘴巴,直到確定自己不會再嚷出來,他才繞到蘇若身邊坐下,滿含仰望地上下打量她:“我早就猜想過你就是鬼手了,可是又不敢相信!我想您或者只是某一方面厲害些,不至於像鬼手那樣還能製出那樣完美的鎖具,沒想到我還是看走眼了!……難怪您能不用看鎖就能畫出解鎖的法子,還能想出那樣替我舞弊的法子來,原來您就是,就是——”
蘇若斜眼看著這傻帽,道:“現在你知道了,還不給我磕頭?”
“好嘞!”
蘇祈麻熘提袍就要下跪。半路他頓一下道:“您雖是我姐,但咱倆同輩,我下跪,您不會折壽嗎?”
“放心吧,姐的壽數高著呢!”蘇若甩著那隻掛著小銅鎖的瓔珞在手上玩,斜眼道:“再說了,我幾次相救於你,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跪跪我,那是天經地義!”
蘇祈心想倒也是,於是痛快磕了幾個頭,爬起來:“您剛才話還沒說完。”
“對頭。”蘇若道,“我要說的是,我跟韓世子達成了一個協議,本來這個協議沒有必要告訴你,但是考慮到母親也是你的母親,而且你肯定還要幫忙,所以我直說了。我會幫韓陌一個忙,韓陌也會幫我查母親的桉子。同時他會給你請個好的老師。”
蘇祈立刻吃驚得把嘴張成了一個圈!
“你跟小閻王合作!”
那他以後不是得時時面臨閻王的欺壓?!
“重點是,為了不暴露我自己,你要來做這個掩護。”
“……怎麼做?”
難道要讓他去給小閻王打下手??
“韓陌會以還蘇家人情的名義把老師推到蘇家,只要請的人確實夠份量,我篤定父親是不會拒絕的,這樣,你受了韓世子的情,與他有往來自然也是正常的。再有,之前兩次你的表現,讓父親如今很迷惑,他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有真才實學,所以,倘若你常在順天府露露面,那麼韓世子手上關於鎖器機括之類的桉子迎刃而解,也不是怪事。懂嗎?”
蘇祈冷汗涔涔:“懂,您這就是讓我去跳火坑的意思。”
“你要是不跳,那以後有事別找我!”
“我跳我跳!那敢問您喜歡看我用什麼姿勢跳?”
他豁出去了行麼!
奶奶的,他也是街頭小霸王,小閻王又怎樣?為了抱粗大腿,他照樣槓!
有了這樣一番交底,蘇若便把蘇祈牢牢拴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這小子日常往綺玉苑走動的次數也多起來,如此也好,起碼就少了許多在外頭惹事的時間。蘇若也不指望他有多大造化,但凡能比前世強點,她都覺得將來有臉去見謝氏。
原是想等韓陌那邊是否有前去伍兒屯找里長的訊息來,又惦記著蘇禎這邊,翌日她便先往二房來。
昨夜裡蘇禎誠惶誠恐回府,黃氏已經歇下,便暫且作罷。早起時因著侍棋的嘮叨,便還是抬腳往正房來,按侍棋的話說,即便榮家那邊不告狀,藉此機會親近親近自己的養母,也是極應該的。
蘇禎在蘇家數年,因為深知自己的身份,平日克己復禮,避免行差踏錯,也不曾與蘇纘與黃氏太過親近。但黃氏為人溫良和善,對他還是極好的。此時到了黃氏門下,他便特意拂平了兩袖與衣襟的褶皺才進去。
黃氏在炕上坐著,面前擺著針線。蘇禎躬著身從珠簾下步入,躬身喚了“母親”。
黃氏微笑:“禎哥兒這麼早過來,是有什麼事麼?”
蘇禎便自身後侍棋手上接來一隻木匣子,呈上去道:“兒子昨日上街路過和雪齋,買了兩盒新出的上品胭脂,孝敬給母親。”
黃氏接在手上,開啟看了看,然後又打量他魁梧的身材,說道:“你一個男兒家,如何會去特意買這些?”
蘇禎笑道:“因見母親平日裡用的也是這間鋪子的,路過便買了。”
黃氏把盒子放下,點頭道:“有心了。近來功課如何?”
“兒子都有認真用功。”
黃氏再點點頭,便舉盞吃起茶來。
蘇禎凝默片刻,便道:“母親在上,兒子有一事向母親坦述,想請母親原諒則個。”
黃氏抬頭:“何事?”
蘇禎咬咬下唇,便把昨夜之事全盤說了出來。“事實就是如此,兒子並非有意惹事,實在是意氣上頭,一時沒有忍住……”
“胡鬧!”黃氏沉臉,“蘇家養你,是讓你正正經經讀書習藝,將來扶助你的兄弟們,也是為了你自己好,誰想你竟然在外頭還結起朋黨來了!那麼多子弟都不曾出頭,偏是你站了出去,此事自然當罰!”
蘇禎連忙跪下來,十五歲不到的少年竟然跪著也能與炕上的她平視了:“母親饒命!母親如何罰我都可,只求母親勿要告訴父親!兒子保證以後絕不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