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著,我……”
明檀拒絕的話還沒說說完,就聽見明曉蓮尖細的諷刺道:
“那不行!此去路途遙遠,這點水還不夠我們自己喝呢,要想喝水,除非你讓明檀這個死丫頭給我磕頭道歉!”
“天晴了,雨停了,你又覺得你行了是吧?”
明檀冷眸一頓:“怎麼?還想挨第二個巴掌?”
錢氏拉住明檀,自顧自哀求道:“曉蓮,咱們都是一家人,何況霄哥他……”
“嫂子,不是我們不幫你,實在是愛莫能助呀。”
明曉蓮氣急了,又道:“俗話說大難臨頭各自飛,反正如今侯府已經散了,往後咱們就各過各的吧。”
明檀挑眉道:“你是想現在就分家?”
分家?
眾人有些茫然,這這這……這也太快了?
以前大家仰仗著大房過日子,二房和三房難免覺得憋屈,二房好不容易揚眉吐氣一回,自然得意極了。
尤其現在二房有水又有乾糧,自然也不怕分家。
“對,分家!”
錢氏見事情愈演愈烈,便看向老夫人,“祖母,您快發發話吧,不然還沒出城門,咱們家就散了!”
老夫人雖然也有些不忍心,但沒了侯府,她能拿什麼主意?
“我老婆子年紀大了,也吃不了多少東西,我先跟著老二家,其餘的你們自己商量吧。”
老太太素來偏心,這話明擺著就是同意了。
明曉蓮得意的都快把辮子翹到天上去了,就等著看明檀痛哭流涕,三跪九叩求她給一口水喝了。
然而,明檀一拍大腿,“分就分!咱們可說好了,你們別反悔!”
說完,她從自己的包袱內掏出一隻香噴噴的烤雞和一個水囊,“嫂子,來來來,多吃點!”
明曉蓮頓時傻眼。
燒燒燒……燒雞?
明家雖然也是流放,但與其他的犯人不同,他們家只是削爵,貶為庶民,到了流放之地,也不用服苦役,就和尋常的農戶一樣,從此以後便要世世代代以農為本。
所以差役們對待明家也不像對待其他犯人,稍不順心就是一頓鞭子。
“阿衡,小雪,看看這是什麼?”
明檀特意將兩個雞腿掰了下來,拎在手裡晃來晃去。
旁邊的明曉蓮眼睛都看直了,不住的吞嚥口水。
今日一早,明清旭和明霄就被羈押在了宮牆內,緊接著抄家的訊息就傳了回來,人心惶惶,誰也沒有心情吃飯,眼下都是飢腸轆轆的模樣。
孩子們萎靡的神采頓時歡樂起來,“是燒雞!好香的燒雞呀!”
“拿著,快去吃!”
“謝謝姑姑!”
小娃娃們兩眼放光的模樣,逗笑了明檀。
“阿檀,你也快吃些吧。”
錢氏將肉多的部分撕了下來,分給了明檀和明清旭,剩下的一些多是骨頭的肉,她也小心翼翼的將肉剔了下來,留給明霄。
她自己只是喝了兩口水,但也不敢多喝,畢竟這麼多人呢。
錢氏將水囊遞過來,滿臉關切的摸了摸明檀的臉蛋,勉強笑道:“今日之事,你也嚇壞了吧?往後還不知道有多少路要走,趕緊休息休息吧。”
在末世的時候,明檀就是個孤兒,雖然後來身邊也有不少所謂的朋友,但大家處在那樣的壞境中,哪裡還有人閒情逸致關心旁人?
眼下他們一家雖然落魄了,但是明檀確實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溫暖。
“別看了!”
崔氏點了點明曉蓮的頭,冷聲道:“你剛嚷嚷的分家,現在可好了,害的咱們連肉也吃不上。”
“誰稀罕?”
明曉蓮噘著嘴,氣憤道:“就那麼小一隻燒雞,能有什麼肉?更何況燒雞一下就吃完了,哪裡比得上咱們這滿滿一兜的乾糧?等他們吃完了,回頭餓肚子的時候多著呢,誰怕誰?”
“就是,咱們不稀罕!”
話音落下,二房的人都一陣沉默,而後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旁邊大快朵頤的某些人。
明曉蓮:“……”
可是燒雞真的好香呀!
沒過多久,差役們便催促著上路。
“走走走!出發了!”
“磨蹭什麼?趕緊給我站起來!”
有的人行動慢了,差役們的鞭子立刻就揮了上去。
哭喊聲蔓延開來,明檀將侄子侄女也抱上了推車,緩緩行進。
流放之路,少不得得走上兩個月。
出了城之後,行進的隊伍慢慢適應了節奏,哭鬧的聲音也漸漸散去,所有人像一隻只沒了生命的遊魂似的,只知道一腳一腳的邁出去。
明檀趁著這個時候,掀開明霄身上的草蓆,草草檢視了一番明霄的傷勢。
他已然傷了筋骨,若得不到及時且正確的醫治,往後說不定站都站不起來。
書中的明霄年少成名,意氣風發,是個很威風的小將軍。
蕭亭年明顯下了死手。
好在有她,一切還有轉機。
明檀掏出從御藥房盜出來的護心丹,塞到了明霄的口中,又順勢用自己秘製的藥粉,撒到了明霄的腿傷處,又可止血,又能鎮痛。
三天後,明霄終於醒了過來,只是不願意開口說話,意志消沉。
明清旭的武人體魄,恢復的很快,他代替了錢氏拉車,一家人走在路上,倒是輕快了不少。
明檀每日都能從自己的小包袱內拿出一點吃食,但除了頭一日的燒雞之外,其餘的也都是些饅頭乾糧什麼的。
明曉蓮心裡這才好受了些。
明檀的包袱才多大?
就算他們幾個人每天只吃一個饅頭,最多也就堅持十來天,總歸有他們求上門的時候。
一連在路上走了大半月,原本富貴雍容的世家老爺夫人們,此時此刻全都瘦了一大圈,衣服破破爛爛,渾身黑臭,味道令人作嘔。
“停!”
打頭的差役揚了揚手,無奈道:“今日天色不好,眼瞧著就要下雨了,此處山勢連綿,咱們先找個地方避一避。”
話音剛落,頭頂便炸響了幾道悶雷。
明檀看著遠處灰濛濛的山,山勢陡峭,風聲呼嘯,吹得山頭上僅有的幾棵樹,張牙舞爪的到處晃動,細小的砂礫,伴隨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順著連綿的山勢滾落。
雨落下來,像是投進魚池內的石頭似的,驚得人們終於緩過神,一個尋著背風的地方躲了起來。
明檀的目光落在風口處的一道俊秀身影上。
男子的容貌生得極,可惜現下有些羸弱,他的手腳之上都扣著鎖鏈,臉色蒼白,但神情悠遠,步伐之間充滿了閒散愜意的味道,像是在自家花園一般自得。
他的眼睛忽然看過來,與明檀四目相對。
明檀感覺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倒不是心動,而是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