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你想做什麼?”
明清旭毫不相讓,像一隻戰鬥力十足的雞老母,霸氣的將明檀護在身後。
“好你個明清旭!”
老夫人氣的手抖不止,“你們一家子反了天了!我老婆子也用不著你們養活,老二家的,咱們走!”
崔氏剛聽見大房要養活老夫人的時候,就差樂出聲了,怎麼又鬧掰了?
老太太年紀大了,不能做活,每天還要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伺候著,如今又愛念叨,崔氏心裡早就煩透了。
崔氏看著旁邊一直默默後退的三房媳婦兒,冷聲道:“三弟妹,快扶著老夫人到旁邊休息去啊。”
“啊?我?”
劉氏素來是個愚鈍的,向來也不得老夫人喜歡。
她還沒伸手,老夫人已經不耐煩的自己離開了。
好在外面已經不下雨了,只是風大,隨便找出背風的地方就行。
明曉蓮看著明檀身後那處乾燥又長滿雜草的地方,想必休息起來,一定很舒服。
她遲遲不願離開,越想越不甘心,尤其明檀站在明清旭身後得意的朝她擺鬼臉,氣得她肺都要炸了!
“明檀,你這個賤蹄子!你去死吧!”
明曉蓮趁著眾人不注意,抓起地上的一塊大石頭,便朝著明檀的腦袋丟了過去。
明檀身形矯健,躲開一塊石頭的本事還是有的,但身後忽然傳來急切的腳步聲。
“鬧什麼?是不是想挨鞭子?”
劉亭氣憤地衝出來,朝著二房的人揚了好幾次鞭子,嚇得他們連忙跪地討饒。
“官爺!手下留情,我們知錯了。”
“是啊是啊,我們知錯了。”
明曉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二房的人一個比一個狼狽。
都是婦孺,劉亭也懶得再動手,厲聲交代了幾句,便罵罵咧咧離開了。
連風眠站在明檀身旁,趁著眾人不注意,將接在手裡的石頭狠狠地擲了出去。
“啊!”
明曉蓮慘叫一聲,抱著自己的腿跌坐在泥水裡,她瞪大眼,難以置信的吼道:“明檀,你做什麼?”
明檀無辜的攤攤手:“關我什麼事?”
掀起褲腿,明曉蓮的腿也已經青紫,接下來大半個月只怕走路都不順暢。
崔氏扶著明曉蓮灰頭土臉的走開,剛才他們跟大房的人掰扯了許久,最後連個棲身之地都沒有。
崔氏越想越氣,指著旁邊的男人道:“你就知道不吭聲,看我和蓮兒被欺負成這樣,你連一句話都不敢說,你說說你,怎麼能窩囊成這個樣子!”
明清閣莫名其妙的捱了一頓罵,有些惱怒道:“誰讓你們去招惹大房的?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就顯得你們能耐。”
明清閣懶得聽她廢話,直接繞到旁邊安慰那些受驚的小妾們去了。
崔氏氣的語無倫次,“我的命怎麼這麼苦,攤上這麼一個男人!”
想到方才明檀被明清旭護著的模樣,明曉蓮氣憤道:“算了,他就這副德行,什麼事都指望不上!嘶……孃親,我的腿好疼呀……”
“忍著!”
崔氏沒好氣,一個人鬱悶去了。
從前都是明檀保護別人,萬萬沒想到,今日也做了一回‘弱者’。
明檀看著連風眠清冷的身影,細眉緩緩攏起,心中的疑惑愈發濃厚。
旁邊的明清旭同樣一臉深沉。
阿檀和連風眠是什麼時候認識的?看他護著阿檀的架勢,似乎兩人交情不淺,倒不像是剛認識的。
如果明檀能聽見自家老父親的內心獨白,一定會大喊一聲冤枉。
他們倆真真是一點交情也沒有!
經過這通攪和,方才煮的熱湯飯也都涼了,明檀罵罵咧咧的再次架起火堆,錢氏安撫好孩子們便趕來一同幫忙。
見明檀十分麻利的挖好土坑,順手將折成小段的幹樹枝塞了進去,點了把火,柴火燒的又暖又旺。
“阿檀,這一路幸好有你。”
錢氏瘦弱的肩膀隱在寬大的衣袍內,面容憔悴道:“你年紀小小的,嫂子竟不知你還有這等本事。”
明檀倒也沒有抱怨,淡笑著說:“我生於鄉野,回到侯府也不過一年多的時間,這些事情早就是做慣了的。”
錢氏嘆了口氣,“真是苦了你了,沒跟我們享多少福,如今反倒連累你。”
明檀搖了搖頭,十分樂觀,“一家人,不說連累不連累的話,再說了,鄉間自由,空氣也好,誰說不能享福?我瞧著咱們往後都是好日子。”
一家人聽了明檀的話,都忍不住笑起來。
錢氏溫婉,正應了那句長嫂如母的話,自明檀回到侯府之後,一直是她細心照料著。
因為害怕明檀穿不慣外頭買的衣裳,寒冬臘月裡,錢氏將自己關在房中一個月,把明檀回到家要穿的一年四季的衣裳都做了出來。
一路上也多虧了錢氏的照料,他們一家人才沒出什麼亂子。
明檀自小無父無母,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家人,她心裡自然歡喜。
重新熱好湯飯,明檀讓錢氏先緊著孩子們吃,她自己端了一碗菌菇湯,小心翼翼的走到人群外。
“連風眠。”
明檀朝著那道彷彿遊離在人間外的清冷身影喊道:“餓不餓?我給你送來了一碗湯,你趁熱喝點吧。”
連風眠轉身的時候,眼神暴露了他的驚訝。
只是轉瞬即逝。
他信步而來,看著明檀捧在手裡的熱湯,茫然道:“給我的?”
“不然呢?”
明檀擰著眉,催促道:“快接啊,燙死我了。”
“……”
連風眠接過湯碗,順勢放到了地方,目光卻尋著明檀的指尖看去。
小姑娘蔥白的指尖,修長纖細,圓潤的指甲修的很是,只是如今指腹上多了兩道淺紅的痕跡,他的心忍不住跟著顫了顫。
“你……”
“你先喝吧,我走了。”
連風眠還沒來得及道謝,明檀便一邊吹著自己的指尖,一邊轉身跑走了,眉眼間還透露著一絲懊悔。
連風眠愣了下,隨意找了處空地,便端起碗開始享受這碗來之不易的美味。
流放路上,負責押送的差役其實都會準備飯菜,每日兩餐,多半就是些菜粥之類的吃食,只是菜也不多,米也不多,有時候還有一股餿味兒,讓人食不下咽。
但如果不吃的話,只怕連走到流放之地的力氣都沒有。
一來二去,不論曾經多麼富貴,經過這番磋磨,什麼尊貴體面也沒有了。
連風眠剛把碗遞到唇邊,忽然察覺到一道窺探的視線,冷眸緩緩抬起,周遭卻看不出有任何異常之處。
連風眠不動聲色的低下頭,心道:看來有人已經按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