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督建水渠的管事死了,洪齊天又因為流民的事情長久沒有露面,李玄雖然身為青州縣縣令,但他手裡並沒有多少實權,因此現在外頭正是群龍無首的關鍵時刻。
明檀想,洪齊天消失了這麼久,想必玄夜也沒有得到他的示意,運送金礦一事非同小可,現在蕭亭年又失蹤了,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
說不定玄夜會去將軍府找單宇。
想到這裡,明檀不免又想到被她關在小院裡的蕭亭年。
蕭亭年被打暈了,屋內又點著迷魂香,想必蕭亭年一時半刻也醒不過來,即便想過來,他被捆著手腳,小院又裡三層外三層上著鎖,他也逃不出來。
索性先餓他幾日,磨磨性子再說。
這兩日,明檀開始著手調查洪齊天的事情,得趁著流民的熱度未減,先將這個棘手的洪齊天處理掉。
明檀倒是可以直接殺了他,一勞永逸。
但如果這樣做的話,洪齊天曾經做過的那些腌臢事,豈不是要陪著他湮滅於世間?
若他死了,這些事情就只是一些不痛不癢的談資而已。
必須在他活著的時候,讓他感受到被天下人唾棄!
飛狐打聽到,盛旺被洪齊天從縣牢內放出來之後,這些時日竟一直沒有回家,反而沒日沒夜宿在青樓裡眠花宿柳,醉生夢死。
之前明檀已經見過了茹娘。
她被洪齊天帶來獻給蕭亭年,再加上之前蓮香的事情,想必盛旺和茹娘之間已經徹底撕破臉。
明檀又是一番喬裝打扮,扮作風流男子模樣,和化作書童的飛狐一道去了春熙路上的青樓。
尚未靠近,空氣中便多了幾分脂粉的儂麗香氣。
飛狐皺了皺鼻尖,目光看向前方。
“哭哭哭,就知道哭!進了我們這地方,日後有你哭的時候,眼下還是省省力氣的好!”
聽見動靜,明檀掀開馬車的車簾,朝著前方望去。
只見,一眾約莫十來歲的青春少女,一個個哭的淚涕橫流,她們身上的衣衫有些破爛,身材瘦弱,正被人一個粗魯的大漢從牛車上拽下來。
旁邊還站著一個穿紅著綠的老鴇,正在跟人伢子討價還價。
“這些貨色比上次那些姑娘的模樣差多了,你還敢如此開價?難不成生意不想做了?”
“瞧您說的,這些姑娘已經是上佳之品!如今生意難做,能弄來這些花紅柳綠的年輕姑娘已經不錯了,媽媽就行行好,下次有了好的,小的一準給媽媽送來!”
“你可別蒙我!世道艱難,與你們這些人伢子有何關聯?如今到處都是賣兒賣女的,尤其是這些女子,城外路邊上一筐紅薯都能換一個女子,你還跟我討價還價?”
“不敢不敢,媽媽挑著可心的,咱們都是老朋友,媽媽也不能讓我們做賠本的買賣不是?”
人伢子臉上賠著笑,那老鴇一臉的不情願,但最終還是將這些女孩子統統收了下來。
車上那些女孩子被強拉硬拽拖進了院內,哭聲震天。
可沒有人會同情他們。
“哥幾個兒,這裡頭來了新貨,咱們不如去快活快活?”
“走走走,我剛瞧著有幾個水靈的,真不錯啊!”
明檀默默攥緊了拳頭。
世道順遂,女子不一定順遂,可世道艱難,女子必定會百倍艱難。
她們生來就多許多困苦。
沒有原因,只因她們是女子,行走於世間的時候,便要多幾分坎坷。
從前像這樣的情況,即便是青樓,估摸著也會把人帶到避開耳目的後門,再行處置。
如今光天化日之下,竟也沒了避諱。
“姑娘……”
飛狐瞧見明檀冷霜似的臉龐,嘆聲安撫道:“世道如此,姑娘也不能將全天下的女子都護在羽翼之下,這都是命,誰也怨不得誰。”
“命?”
明檀冷笑道:“我不信命,既然不能讓所有人都生長在羽翼之下,那就教天下女子都生出羽翼,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她自成羽翼。”
如今的飛狐,只當明檀是一時悲憤,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些看似柔弱女子,會為了這樣一句隨口的話,鞠躬盡瘁,九死不悔。
明檀從馬車上下來,馬車還未被牽走,站在青樓外攬客的姑娘們便一擁而上,將明檀圍了起來。
“公子,進來喝酒呀。”
穿著紅衣的女子將手搭在明檀肩頭,手中的衣料柔軟華貴,再加上明檀從馬車上下來,這年頭,能有馬車代步的人家一定非富即貴。
如今流民入城,凡是有些家底的富貴人家都忘南邊去了,青樓的生意也不好做,難得見到一位模樣清秀的公子哥,姑娘都很激動。
飛狐眼睜睜看著明檀被眾星拱月似的走進了青樓內,而他這個未成年只能乾巴巴的等在馬車上。
明檀摟著紅衣女子的腰往樓上走。
大廳內吃酒耍樂的人並不多,只是門口瞧著熱鬧,實際上院內也沒多少客人。
鶯鶯燕燕的圍在身旁,到了雅間門外,明檀忽然停住腳步。
“姑娘們,我用不著這麼多人伺候。”
明檀笑容爽朗,看向旁邊的紅衣女子道:“唯她一人伺候足矣。”
話音落下,除了紅衣女子外,其他的姑娘們難免露出了失落之態。
好不容易來了個富貴非凡的公子哥,竟讓她佔去了便宜!
“翹翹,公子既然只要你,你可要將公子伺候好了。”
被叫做翹翹的紅衣女子面露喜色,連忙道:“是。”
姑娘們豔羨不已,但也只能離開。
明檀帶著紅衣女子進了房間,又將房門關閉。
“瞧您那猴急的模樣。”
翹翹嘴裡打趣,指尖已經摸到胸前的帶子,正不疾不徐的預備寬衣解帶,紅唇撩人,道:“公子,人家解不開呢,您要不要幫幫人家?”
“……”
明檀尷尬的扯了扯唇角,徑直從暗兜裡抓了兩顆碎銀。
翹翹頓時眼睛放亮,連忙放開衣帶子,朝著明檀撲了過來。
“多謝公子賞賜!”
明檀猛地縮回手。
翹翹愣了下,卻又順勢倒進了明檀的懷裡,嘟著唇埋怨道:“你可真是個壞蛋,想要讓人投懷送抱就直說,還玩這種把戲?”
說完,翹翹攀著明檀的手臂,順利將碎銀子拿到了自己的手裡,愛不釋手的看了半晌。
明檀笑道:“翹翹姑娘既然拿了錢,心裡歡喜,本姑娘能夠向你打聽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