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京妤沒想到傅硯辭會來,看見他的時候愣了一下。
聯想起夙乙跟她描述自己醉酒時的情態,她臉上一熱,看傅硯辭的眼神多了幾分閃躲。
何況還有下午的事。
自己雖然喬裝打扮過,又有屏風隔著,應當叫人分辨不出來是她。
可是傅硯辭並非普通人,以他的算計,會突然出現在茶館本就可疑。
他應當沒有看出什麼吧?
思及此,程京妤更是覺得自己站在傅硯辭面前很危險。
於是她匆匆打了招呼,聲音自然,神態卻有閃躲。
這落在傅硯辭眼中,就像程京妤記得那夜的所有事情,沒想過要跟他遇上,卻又怕被聶文勳識破的模樣。
他心中冷哼,第一次沒控制住脾氣,直言道:“郡主似乎不歡迎。”
“沒有!”程京妤急忙否認。
可是說完又覺得自己反應太過了,她招手讓小二過來加了座。
“不是不歡迎,是沒想到傅殿下會來。”程京妤看著傅硯辭,說的有些認真。
惹得聶文勳又盯著她瞧了幾眼,嘴角掛著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傅硯辭沒再搭話,落了座,在離程京妤最遠的位置。
桌上四人,氣氛微妙。
只有蕭逸一人沒有感覺,等菜上來,他抻著筷子使勁給傅硯辭夾菜。
“這個松鼠桂魚,可是姑蘇的特色菜,天福樓的招牌,嚐嚐。”
“參雞湯,補身子的,適合你。”
“還有這道鹽焗鵪鶉,也是天福樓一絕,趁熱吃。”
蕭逸這個人,生性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傅硯辭於他來說,是個同齡的可憐人。
來了西楚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過,被他父皇和蕭蘅天天刁難,身體又差。
而且蕭逸又比傅硯辭大上一歲,因此他覺得自己多照顧一些是應該的。
於是他就如同一個忙碌的松鼠,將自己看見的松果都往傅硯辭碗裡堆。
直到傅硯辭碗裡的菜往外溢,程京妤終於忍不住筷子一拍。
‘啪!’
三雙眼睛看過來。
程京妤臉上掛上一抹僵硬的笑意:“五殿下,讓傅殿下自己吃吧?”
她從前也沒如何留意蕭逸,怎麼才發現這人黏傅硯辭黏的這麼緊?
“是啊,”聶文勳也放下筷子:“五殿下偏心了吧,怎麼本宮碗裡就不見殿下關照呢?”
話音剛落,他碗裡啪一下,多了個鵪鶉腿。
肥滋滋的,香氣四溢。
是程京妤夾的,她又給聶文勳夾了白玉豆腐:“殿下多吃點。”
她臉上分明洋溢著討好的笑容,讓這張本就絕色的臉,在這樣普通的場景中煞是好看。
“殿下喜歡天福樓的菜嗎?”程京妤殷勤討好:“若是不喜歡,明日上醉仙樓。”
“醉醉醉醉醉仙樓?京妤,你每月的月錢當真夠用嗎?不是說程侯對府裡的開支一向管得嚴?”
蕭逸非常嫉妒。
他跟程京妤也可以說是從小一塊長大,怎麼從前就不見程京妤如此大方?
他越想越是不服:“好歹也算是青梅竹馬,還有傅硯辭,來西楚都一年了,也沒見你請過客,文勳太子一來,這待遇可比我們要好太多!”
就說不該將這個傻子帶過來。
程京妤牙疼,一眼都不敢多看傅硯辭。
她雖然也覺得自己對聶文勳未免有些狗腿,可是做戲做全套。
她看上人家兜裡的銀票子,熱情一些也是應該的。
但是怎麼從蕭逸嘴裡說出來,這話分外刺耳。
程京妤暗暗瞪了蕭逸一眼,示意他好好吃飯少說話。
“郡主夾的菜果然好吃,天福樓的菜,不也看一起吃的是誰麼?若是郡主,那文勳當然是覺得美味至極。”
聶文勳間隙插話進來,將白玉豆腐吃下去,顯得一派滿足。
他表情認真,分不清是裝的還是認真的。
程京妤默默在桌下握緊了手,一時不知道聶文勳是故意將傅硯辭和蕭逸叫上,好叫她沒有單獨說話的機會。
還是隻是一時興起,覺得人多好玩。
但不管是哪一種,程京妤都覺得這人未必陰險狡詐了點。
以程京妤從前對他的瞭解,他可不是表面上這麼良善的好相處的人。
更不見得是將自己放在眼裡的一個人。
正說著,就見傅硯辭擱了筷子。
聶文勳好奇:“吃這麼少,不再用一點?”
傅硯辭往後靠回椅背:“飽了。”
他眸底顯然充斥著一股陰鬱,叫人見了莫名不敢惹的那種。
跟下午時在茶樓裡全然不像同一個人。
程京妤再開口有幾分小心翼翼:“傅殿下,是飯菜不合口味嗎?”
他碗裡的東西基本沒動,湯也只喝了兩口。
管他什麼聶文勳,程京妤其實更關注的人是傅硯辭,見他胃口不好,想叫小二再上一些菜。
“不用。”傅硯辭還是冷冷兩個字。
“那不如我們就去廟會吧。”聶文勳也放下了筷子:“都說西楚的廟會熱鬧,去晚了怕就沒有好位置了。”
還能怎麼辦,程京妤只能一邊思考自己到底哪裡惹得傅硯辭不快了。
還是說宮宴那日的過分舉動,讓他生氣到現在?
如果是這樣,她得找個空隙道歉才行。
正想著,聶文勳突然叫住了她:“京妤。”
“怎麼......?”程京妤背脊一寒,聶文勳為什麼突然叫她名字?
大家沒有熟到這份上吧?
但是隨即,聶文勳又臉帶抱歉:“不知道你會不會介意,不過都已經是吃過兩頓飯的關係,再叫郡主殿下的,就難免生分了,在外頭也不方便,不如大家都直呼姓名,怎麼樣?
不怎麼樣。
“好的。”
傅硯辭跟蕭逸在前邊兩步遠的位置先上了車。
他們落後兩步,但是聲音前面能聽得清楚。
聶文勳笑道:“那京妤叫一句來聽聽。”
“......”程京妤此時確定聶文勳是要耍她玩了,不過人家笑的心無城府,她又能說什麼:“文勳兄長。”
前邊上車的傅硯辭腳步一頓。
又聽見程京妤道:“文勳兄長,四人一車較為擁擠,不如你坐我的車吧?”
“京妤想與我共乘一車,文勳當然不會拒絕。”聶文勳唇角的笑容越發肆意。
他看有人大約是快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