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潘知遠很快就會回朝天宮,李雲麟的心裡,總算也踏實了不少。畢竟,這些年裡,李雲麟對朝天宮裡裡外外的事情,是真的十分用心。
李雲麟可不願意,換一個人來管著朝天宮,再把他手裡的權力,一點點剝奪。他經營多年,處處用心,可不是為別人作嫁衣裳的。
“師祖可知道,師傅何時會回京城?”李雲麟覺得,師祖比師傅好說話多了,所以,也敢把自己心裡的想法,說出口了。
“很快了,”孫道隱語焉不詳,只是笑著摸了摸鬍子,一臉的高古。
既然師祖老神仙都這麼說了,李雲麟也不好繼續追問,只得一臉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退了下去。
“他這是幹嘛呢?”唐知非帶著徐婉如,收拾好一切,來找孫道隱了。
“無他,熙熙攘攘,不過利益兩字。”孫道隱說的雲淡風輕,徐婉如聽了,卻覺得,師傅今天,頭腦倒是十分清楚啊,看人也看的通透。
朝天宮的事情,潘知遠一概不管,除去法事得他出席,多數時候,潘知遠就在麒麟閣裡打坐。若是得空,潘知遠不是遊山玩水,就是找人吃酒說笑,哪裡有空管什麼朝天宮的瑣事俗世。
只是,朝天宮在大楚的地位,卻非同一般。因為孫道隱的關係,道教成了大楚的國教。而朝天宮,正是主管天下道教的道籙司的所在。孫道隱不入紅塵,他的弟子潘知遠,自然成了他的代言人。
這樣重要的地方,日常迎來送往就不必說了,各處禮儀法事的準備協調,也得大批人手。李雲麟雖然屢試不第,可管起俗事雜務來,卻是把好手。
潘知遠也算知人善用,讓手下的四個大弟子,各司其職,管香火財務的,管人事接待的,管法事禮儀的,管公務交涉的。而這個大弟子李雲麟,就管的香火財務。
只是這人手裡一旦有了權力,再讓他放手,比斷手斷腳還要艱難。若是潘知遠撂攤子不幹了,這四個大弟子,都得跟著他遠遁山林。
就算潘知遠不用他們跟隨服侍,這朝天宮,他們也不怎麼容易留下來。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個道理,用在朝天宮裡,也是適用的。
所以,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人不願意潘知遠請辭,李雲麟這四個大弟子,一定排在最前面。
所以,孫道隱說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左右脫不了一個利字。
聽師傅這麼說了,唐知非倒是有些擔心師弟潘知遠了,“要不要,跟二師弟提個醒。”
“說了與沒說,有什麼區別嗎?”孫道隱又恢復無為而治的憊懶模樣了,笑著拍拍徐婉如的頭,示意她跟著自己。
唐知非跟在後面,心想,的確如此。就算他跟潘知遠提醒了,潘知遠也不會搭理這些瑣事。即使潘知遠搭理了,他的四個弟子已經繫結在利益的大樹上了,也不是潘知遠的一句話,就能改變現狀的。
罷罷罷,唐知非搖搖頭,快步上前,跟著孫道隱,一起帶著徐婉如離開了。
沒一會兒,一老一少,再加上唐知非的背影,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李雲麟從乾元閣上望去,朝天宮的紅梅如血,而這三人,似乎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的那般虛幻。
“師祖他們走了吧,”潘知遠的二弟子陳飛龍也登上乾元閣的高臺,站在了師兄李雲麟的背後。因為李雲麟的關係,潘知遠的幾個大弟子,法名都按大師兄李雲麟的來取。
潘知遠已經多年不問世事,朝天宮的事情,一直就是這四個弟子主持。四人各有分工,彼此之間,卻也暗湧不斷。畢竟,若是潘知遠日後退出京城,這朝天宮的位置,總得有人來坐。眼下,四個弟子不見得有這個資格。可是,假以時日,若是再過個五六年,七八年的,說不定,他們中的一個,或許也能坐上國師這個寶座。
在積累到足夠的力量之前,所有人都在蟄伏,積蓄力量,拉攏關係。有人在財力上有所行動,有人在百官間有所活動,為的,就是日後接過潘知遠的位置。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四名弟子之間,倒是保持了一種巧妙的平衡,直到今年正旦,潘知遠突然請辭,讓大家都有了危機感。本來,他們覺得,至少還有五六年的時間。現在有了這麼一個飄忽不定的師傅,眾人都覺得,是時候想想未來的事情了。
“師祖說了,師傅很快就會回來。”李雲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陳飛龍聽,只是低聲嘀咕了這麼一句。
“是嗎,”陳飛龍的心裡,多少有些沒數。別人可能不知道師傅潘知遠的為人,可他這個主管人事接待的二弟子,知道的不要太多。
明明是提前說好了的事情,潘知遠都能隨意推卸。到了該露面的時候,不是還睡著,就是不知道去哪座山裡面玩了。主管人事接待的陳飛龍,不知道遇見過多少次這樣的場景,所以,李雲麟的話,陳飛龍並沒有放在心上。
只是,若是潘知遠真的不回來了,他們該怎麼辦呢?
這句話,誰也沒有問出口,可是,誰的心裡,都在想著這事。
兩人沉默了許久,陳飛龍倒是先開口了,“清風回來了,說是替師傅取些衣物經文。”
“怕是回來打聽訊息的吧,”李雲麟一向不喜歡師傅身邊的清風明月,明明來的比自己遲,卻緊緊地跟著潘知遠,關係比他跟師傅還要近,多少有些讓他吃味。
陳雲龍微微一笑,卻不說話,大師兄管著財物,越發不和人打交道了,這樣的事情,也表現的如此明顯。他日日與人周旋,早已經喜怒不形於色,臉上永遠是一層雲淡風輕的微笑,似乎什麼都動搖不了他。
李雲麟看了一眼二師弟,心裡有些厭惡陳飛龍的微笑,永遠這樣一成不變的套路式微笑,還自以為十分親和。可是見的多了,誰都覺得膩味虛假啊,也就陳飛龍自己無知無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