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寧成文滿臉震驚。
之前沒會試殿試之前,他和馨兒談及未來考取了功名以後,當時寧馨還說要將奶奶和大伯他們都接出來呢。
現在怎麼回事,母親和大哥一路千里迢迢過來京城找自己治病。
馨兒怎麼好像要將人攆回去。
他非常不理解。
榻上的寧老太和寧大伯表情也不太。
這樣的話說出口,任誰都覺得是小丫頭嫌棄了家裡的老人。
想把人攆回去。
寧馨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但如今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解釋:“京城氣候與淮南不一樣,這裡十分乾燥,奶奶和大伯他們在家中生活時間長了,怕是不適應這裡的氣候的。”
這倒是實情。
可寧成文怎麼聽都覺得女兒這就是在找藉口。
於是反駁道:“你我都在京城待了這麼些時日,也沒怎麼樣,你奶奶他們也定能適應的。”
“……”
寧馨不知道該如何對寧成文表達自己家現在樹大招風的問題。
六元及第就已經夠樹大招風的了。
更何況,他們對顧緋的行動馬上就要動手了。
這個節骨眼兒上,自己和爹爹被人盯上倒也無妨,可是又有親人在身邊。
寧馨實在是害怕會成為對方的活靶子。
“可是你剛剛考中狀元,趕明兒定了官職還未必就一定能夠留在京城,到時候我們都很有可能動身去其他的地方,難不成就將奶奶他們獨自留在京城裡面嗎?”
“不會的!”寧成文斬釘截鐵:“歷年的狀元都是進了翰林院,我也定不例外。”
“行了行了,別吵了。”
眼瞅著父女倆越吵越激動,寧老太趕緊從榻上坐起了身,語氣緩慢的對父女二人道:“馨丫頭說的也對,這京城的氣候啊娘不適應,娘還是得回鄉下去,反正現在病也看明白了,回去咱們家那兒也有郎中能治。”
寧大哥是個悶葫蘆,平時都沒有幾句話。
但在他心裡一直是認為給母親養老就是他這個做老大的責任。
所以對母親的話非常認同,點頭道:“是,等那個郎中再給扎幾天,我就帶娘回去。”
在“金一針”大夫的眼裡,其實這個項痺並不是多難治療的病症。
雖說是治不好,但緩解的手段卻是非常簡單的。
他剛才也說了,自己來扎兩日便能有所見效,若是人要回鄉也沒關係,他把要針療的穴位畫好圖叫拿回去給家裡的郎中看就是了。
如此,其實在不在京城治療都沒有什麼大的區別。
“可是大哥,我想讓你和娘來京城跟我享享福。”
寧成文忍不住說了掏心窩子的話。
他自覺長這麼多沒有為家裡做一點點貢獻,現在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成了六元及第的狀元郎。
他想讓家裡人能跟著他一起享點福。
寧馨又何嘗不知道這些。
可是眼下的情境,實在是非常艱難。
明日墨卿淵就會在上朝的時候參顧緋。
以顧緋的聰明,不出幾日他便會知道這裡面有自己的手筆。
想到他派去的人不由分說殺害李爺爺的樣子,寧馨不敢保證這一次狠手會不會伸到自己的親人身上。
她不敢賭。。
寧家老太太是去是留這天晚上到底也沒有一個定論。
寧馨知道爹爹現在對自己有一腔的怨念,也便沒有繼續留在房裡,只又囑咐了一些事情以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獨留寧家兩兄弟和老太太在屋內說話。
看到女兒的態度,寧成文大概知道,這一次她是一定要送娘和大哥走的。
他到現在也想不通,為何他的馨兒突然變成了這樣……
倒還是寧大哥開導他:“你也別怪馨兒,你就光會死讀書,家中一應事務都是人家馨兒在操持,你看看有誰家的娃娃能有她這麼懂事兒的,要我說啊,真是咱們家祖墳上冒了青煙,才給你降了這麼個仙童做孩子,就聽她的吧,備不住這孩子有什麼其他的考慮。”
說的也對。
寧馨從來就不是一個做事前不思考結果的人。
寧成文被哥哥說的甚至有些紅了臉。
自己真的不該惡意揣度馨兒的想法吧……
或許她真的有苦衷也說不定。
可她到底有什麼苦衷,為什麼不能跟自己這個當爹的說呢……
他想去問,甚至人都走到了院子裡,繞過抄手遊廊馬上就要去敲寧馨的門的時候,他還是停住了腳步……
沒辦法,雖然考中了狀元,但在面對馨兒的時候,他內心總有一種不自信的感覺。
女兒什麼地方都比自己強。
就連家中的家用開銷也都是女兒在支撐。
寧成文愈發覺得自己真的沒有置喙女兒決定的立場了。
……
一夜無話。
最終寧成文也沒有去追問寧馨做這個決定的原因。
他覺得早晚會知道的,如果馨兒想說的話。
今日已經是金殿傳臚之後的第三日。
往屆在今天這天,宮裡都會舉辦恩榮宴來款待所有在殿試中取得名次的進士。
今年也不例外。
當然,這恩榮宴上不止會款待新科進士,也有其他官員作陪,算得上是這幫子進士們進入朝堂第一次結識人脈的機會了。
寧成文之前參加過那麼多場宴會,對這樣的場景已經是十分適應了,也不會再有之前那樣的緊張和不安。
但是,他還是習慣性的想要去找寧馨說幾句話。
就好像只要女兒開了口,他心裡便有了底一般。
可起床洗漱之後,卻不見寧馨來用早飯。
阿林解釋道:“小小姐一早就出去了,說是有什麼事兒要去做。”
其實得了狀元以後,就該稱寧成文為老爺了,寧馨也順理成章應該被叫做小姐。
可是家裡人都習慣了管寧馨叫小小姐,似乎是一種比小姐更加親暱的稱呼。
聽說寧馨一大早就又出了門,寧成文微微蹙了蹙眉頭。
因著大哥和母親都在身邊也就沒有說什麼。
但他內心還是非常好奇,馨兒最近到底是在忙什麼事情。
在家待了一個白天,接待了來給寧老太太扎針的太醫。
不愧是人稱“金一針”的太醫,經他這一次針灸之後,寧老太太的頭暈已經緩解了不少,身體也不似之前僵直。
寧成文也跟著高興的不得了。
送大夫出來的時候,他也沒有忘了禮數,感謝道:“多虧您,我母親的病痛才得以緩解。”
說著,他便將早已經準備好的賞銀遞到了對方手裡。
“金一針”卻是擺擺手拒絕了:“不必不必,診金早已經付過了,令千金的答謝已經足夠豐厚,某不能再收狀元的賞了。”
郎中告辭離開,寧成文站在原地好半晌才長長嘆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