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撒了一地,澆化了地面上未乾的雪痕,留下深深淺淺的印記。
寧成文怔怔的站在原地,低著頭看著地上茶杯的碎片,好久都沒有動。
寧馨透過窗紙朝外看。
看到她爹無措又委屈的模樣,內心也覺得自己稍有些過分了。
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好好說的呢。
為什麼非搞這麼難看。
可袁山長剛才說的那些話好像還在她耳邊盤旋。
讓她沒有辦法裝作心平氣和。
算了,他也是該受受懲罰的。
再怎麼樣也是個大人了,該對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負責了。
寧馨長嘆一口氣,再不看寧成文,掀起被子捂住了自己的小臉。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起床。
因為撒完了火,寧馨的情緒已經逐漸好轉了起來。
還想著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就和寧成文好好聊聊。
也別讓自家崽子帶著一肚子的委屈回去。
可沒想到等她洗漱出來,卻聽說寧成文已經回書院了。
“什麼時候回去的?”她問。
阿林回答道:“哦哦,少爺是一早走的,說是不用叫小小姐了。”
阿林昨日已經在武館報好了名,尹館長讓人發了一套練功的衣服給他。
黑色的緞面短打衣褲,手腕腳腕都做了束口的設計。
這樣平日練拳練功也比較方便,不會拖泥帶水。
阿林得了衣服十分高興,回家就換了衣服,到現在都還穿著這麼一身。
寧馨點點頭,看著他忍不住顯擺的小眼神,順口誇讚了句:“衣裳穿起來很瀟灑,但是薄了些,別在外面站著了,小心著涼。”
小小姐誇了自己的練功服。
阿林樂得嘴角都要咧到後腦勺去。
“嗯嗯,少爺也誇我穿練功服有氣勢呢,叫我好好學武,不要讓你操心。”
聞言,寧馨微微一怔,沒再說什麼。
在寧馨心中,這不過是她與自家崽的小爭執罷了。
在家裡其他的人眼裡,卻變成了父女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
不然好脾氣的馨丫頭咋會隨隨便便就摔盤砸碗的。
“你爹是不是在外頭惹什麼禍了?”
“是,你別不好意思開口,好歹他也叫老夫一聲叔,老夫這就去書院幫你教訓他!”
說罷,於四叔氣勢洶洶,撂下筷子就要往外走。
寧馨趕緊將人攔了回來:“沒事兒的叔爺,一點小事兒罷了,我爹爹沒惹事。”
“那你摔什麼杯子?”於四叔不滿。
寧馨生怕她爹玩葉子牌這事兒知道的人多了,會讓本就臉皮薄的她爹更加尷尬。
便沒有詳細解釋,只告訴倆老頭自己已經將這事兒解決了。
寧成文這一次回書院,沒再像之前那樣三天兩頭的回家。
寧馨則忙著處理倚翠樓的工作,也沒有花時間去琢磨她爹的小心思。
倚翠樓這邊,阮明玉得了寧馨的吩咐以後立馬快馬加鞭的帶著幾個姑娘們排演起了節目。
她們與一般的瘦馬不同。
因為當時教養她們的嬤嬤本就是金陵藝伎出身,只是年老色衰才逐漸隱退。
所以她們這一批姑娘雖然相貌不算奇佳,但才藝卻是極為精湛。
有彈琴唱曲兒可比名妓薛濤的。
有詩才極佳堪比才女魚玄機的。
更有舞技動人可與飛燕合德一較高下的。
怡翠樓排演節目的間隙,寧馨跑過來檢查過幾次。
然後從燈光、服裝、道具和上場順序上給了一些自己的建議。
“你的這些建議實在是太好了,你若是……”
被寧馨描述的畫面攪昏了頭,阮明玉差點說走了嘴,趕忙誠懇道歉:“我真是一時昏了頭,你可別怪姐姐。”
寧馨大方的擺擺手:“無事,你們好好排就是了,還有我說的那個節目要放在最後一個,千萬要好好練。”
“嗯嗯,你放心。”
阮明玉認真應下,寧馨雙手背在身後搖搖晃晃離開了怡翠樓。
她不是什麼有文藝細胞的人。
但作為一個班主任她不知道主持了多少場聯歡會或者文藝匯演。
演她不會,但是組織她會的很。
她就是要組織一場別開生面的聯歡會,閃瞎顧雲亭以及那些紈絝們的狗眼。
這樣怡翠樓的名聲就算是打出去了。
自然之後就會有人陸續登門。
之後她們或是繼續以色侍人,又或者靠才藝謀生就跟寧馨沒什麼關係了。
路她已經給劃出來了,究竟怎麼走就不是她能管得了。
從怡翠樓出來,寧馨又去武館瞧了瞧阿林。
尹館長沒騙人,阿林雖說年紀大了些,但身子骨不錯。
摔摔打打的很是抗揍。
也從不喊苦喊累,幾天下來,不管是尹館長還是館內其他的師兄弟都對他印象極好。
“讓他成絕世高手是難了點,但若只是讓他看家護院老夫可以像你保證,絕對沒有問題。”
尹館長收了好苗子,心情也極好,跟寧馨聊了會兒,一臉的笑意。
寧馨作為“小號”的家長,也熱情洋溢的奉承了好一會兒,把尹館長哄得更加高興。
尹館長送她出來,寧馨站定腳步看了眼天色,笑眯眯的告辭:“我家阿林哥哥就拜託您了……”
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見尹館長突然臉色一變,一個暴起從巷子口抓出一個人來。
“你是什麼人!跟著這丫頭做什麼?”
寧馨嚇了一跳,忙去看那人的模樣。
普普通通一個男人,二十多歲,人高馬大的,但看著腦子好像不是那麼靈光。
心眼都寫在臉上,被尹館長拎住了脖領子,半天也才嘟囔出一句:“我、我沒有……”
尹館長一腳踢在這人屁|股上:“你當老子是瞎的!你在這門口都晃了多長時間了,不就是等這丫頭落單呢嗎!”
寧馨反覆看了來人好半天,確認自己的確是不認識他以後,便拉住了尹館長的衣袖道:“尹爺爺彆氣,他不說我們直接送衙門去就是了。”
她以為又是拐賣小孩兒的,根本也沒放在心上。
只是想著這段時間阿林不在身邊,以後她出門得叫上於四叔了,別再真的一個疏忽叫人賣去給誰當了童養媳。
可她話音剛一落,就聽不遠處響起一道陰陽怪氣的動靜:“把他給我放下來!”
聲音又尖又細,像是有人在他嗓子眼磨刀似的。
寧馨一皺眉,下意識朝聲音的方向瞟了一眼。
只見一個面白無鬚的白髮老者站在巷口,正用一種既貪婪又新奇的目光盯著她。
像是捕獵者看到了什麼新鮮好玩的小東西。
寧馨莫名被他的視線噁心到,周身一抖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