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馨想過有一天自己可能會掉馬。
但她卻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而且還是被顧緋發現的……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她拿捏著顧緋的性情,怯生生的開口。
顧緋勾出一抹笑:“小不點,上次我就說過你,莫要仗著自己有幾分聰明就小瞧旁人,你爹爹成天在書院裡忙著讀書考試,這書卻準時刊印從無遺漏,他就算是有八隻手也沒這麼大的能耐吧。”
寧馨嘴一撇,不滿道:“我爹爹就是很厲害。”
顧緋也沒有閒心與她辯駁這些有的沒的,直言道:“我也不管到底是你爹寫的還是你寫的,我只想問你一句,你在書中寫的那位世子的身世一說,可是你自己編造的?”
他眯了眯眼,眼神頗有些危險。
之前因為顧小世子希望自己能有個同人形象,寧馨便順水推舟在故事裡面加了一個世子的角色。
該角色風流倜儻,人稱玉面小郎君。
連帶著這一卷面世以後,淮南府的姑娘們的夢中情人都有了嶄新的形象。
“我就喜歡顧世子那種溫柔矜貴的男人!”
“哎,都叫顧世子,怎的書中的和咱們府城的這位一點都不一樣呢?”
一傳十十傳百的,顧小世子和同人形象相去甚遠。
他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就連後幾卷都懶得看,只覺得沒趣。
可前段時間,家中侍女無意間把這本書翻出來,顧緋才留意了後面的劇情發展。
寧馨為了讓顧小世子的形象更加高大喜人,便給他編了一個皇族後人的身份。
這樣主角混跡江湖,故友馳騁朝野,絕代雙驕了屬於是。
多酷!
當時寧馨就是隨手亂編的,卻不想引起了顧緋的興趣。
這人竟揣著書來找她了。
“你可是從顧雲亭處聽了些什麼,才如此寫的嗎?”顧緋一臉鄭重的問寧馨。
寧馨唉聲嘆氣:“世子大人啊,這一卷寫完的時候我還不認得顧雲亭呢!”
這倒是實話,那會兒離院試還有挺遠,顧雲亭根本還沒從京城回來。
寧馨自覺自己的解釋已經算是很有道理了,卻不料,一旁的顧緋突然笑了起來,眼神裡全是狡猾與戲謔。
“……”
“小不點,這下承認這就是你寫的了吧!”
顧緋揪著寧馨的小揪揪,抱在懷裡揉她的臉:“還想騙我?!”
寧馨被他揉的是頭暈腦脹。
無法理解這青春期的男孩情緒波折咋這麼快呢?
前幾天還兇的嚇人,這一下子咋又變回了之前那個好哄好騙的小少年了呢?
“小不點,我不喜歡顧雲亭,你也不許跟他玩行不行?”
過了好久,就在寧馨好不容易從他的魔爪下掙脫出來的時候,顧緋說出這麼一句。
“他很討厭的,小時候就跟我搶阿孃,後來又搶我爹爹,就連府裡的下人都跟他比跟我好……可,明明我才是世子,明明我才是王府的主人……”
他越說聲音越小。
像一條屋簷下避雨的流浪狗。
彷彿要是拒絕他,下一秒他就會哭出來。
寧馨好像一瞬間明白過來了什麼。
他到底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啊。
半晌,她點點頭,伸出小拇指道:“那我答應你。”
……
知府家的宅院內,宴請新科秀才的晚宴正進行到了高潮。
知府和學政陸續發言,鼓勵眾學子繼續奮發,爭取在明年的鄉試中考出好成績,早日進京,成為朝廷棟樑。
作為新科秀才中的佼佼者,寧成文也被屢次叫起來發言。
好在來之前寧馨就已經給他做足了萬全的準備,叫他專門寫了發言稿。
發言稿上先是寫了淮南一地近年來在父母官的引領下欣欣向榮的發展。
又寫了本地科舉學問在學政大人的帶領下率攀高峰。
最後還著重表達了對淮南書院各位夫子山長的尊敬之情,以及對眾位同窗的敬佩之意。
這一套話可謂是拍的現場眾人都喜笑顏開。
不免感嘆這位寧三元還真是個討喜的人物。
所有人都覺得寧成文能考中三元當之無愧,可坐在他對面的聞熙卻像心裡打翻了醋罈子,酸的不行。
無他,聞熙是金科院試的第二名。
他是淮南陵水人士,家境殷實,在陵水也是小有才名。
只是才名都在書畫上,科舉一直不算順遂。
好不容易府試得中,原以為會在院試上大展拳腳,卻不料半路殺出個寧成文。
直接搶走了他屬意許久的案首之名,甚至還拿下了淮南幾十年未曾有過的三元之名。
在今日的宴會上,不知惹了多少達官貴人的青眼。
聞熙從小就是蜜罐子里長大的人,從來就是人群中的焦點。
實在是看不得別人在這種場合蓋他一頭。
便提議要與寧成文當場比試作詩。
“寧兄,我們就以這美酒為題作詩一首如何?正好羅大人和石大人都在,也給咱們當個見證人,讓我這第二名當的也甘心啊。”
突如其來的比試讓寧成文一下子有些懵住了。
說實話,作詩他並不是十分擅長。
畢竟他這種題海戰術裡出來的考試型選手,做的所有學問都是為了科考而來的。
科舉不考作詩,他自然也就沒時間去練習。
根本比不得聞熙這種有意趣的文人。
但第一第二現場比試,這種熱鬧大家可願意看的不得了。
就連座上的羅知府和石學政都掛著笑,像是也想看看二人的作詩水平。
寧成文自己不行,也不想逞強,直接站起身直言道:“不瞞聞兄,在下詩才寥寥,實在難登大雅之堂,就不擾大家的興致了。”
哪有讀書人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說自己不會寫詩的?
這也太丟人了吧。
更何況他還是新科的案首,小三元。
周圍人什麼樣表情的都有。
有覺得寧成文就是在扯淡的,也有覺得不會寫詩也沒什麼,能考中小三元才是更厲害的事情。
寧成文坦坦蕩蕩。
可等他說完話剛要坐下,就聽對面聞熙冷笑一聲,拱了拱手陰陽怪氣道:“寧三元不會寫詩?您這是騙誰呢?該不會是寧三元怕了我這第二名吧。”
如此挑釁,一般人可都忍不了。
偏寧成文不是一般人。
他凝眸看了聞熙一會兒,彎了彎眉,笑的不溫不火:“嗯,怕你。”
聲音溫潤,語氣和煦。
彷彿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聞熙莫名其妙的就紅了臉,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有些欺人太甚了似的。
人家不就是不願意跟他比作詩麼……有什麼大不了的。
自己還不是嫉妒人家考了第一名麼……
“寧……寧兄……”
話音未落,座上突然傳來羅知府的大笑。
他撫著掌笑道:“哈哈哈,咱們這位寧三元可真是個妙人兒啊!”
羅知府雖是科舉出身,但性子剛烈,頗有武將之風。
也不是太喜歡這些文人坐在一起時候蠅營狗苟的爛事。
什麼比文比武的,不就是讓人家沒面子麼。
現在人家直言怕你了,你還能有啥辦法?
聞熙鬧了個大紅臉,尷尬的坐回了位子上。
羅知府借題發揮,又說了幾句鼓勵大家進取,但莫要為了爭鋒使些亂七八糟的小手段。
“你們都是淮南出去的學子,託大一句,也都算是本官的門生,日後若是誰做出有辱門風的事情,別管本官身在何處,都要好好教訓你們一番。”
“哈哈哈,是誰叫我們羅知府動了氣啊!”
門外,一聲爽朗的笑聲順風入內。
緊接著,一名身長體闊的中年男子闊步走進了廳中。
寧成文身畔幾個秀才看見來人都立馬站直了身子,恭敬俯身。
寧成文不認識對方,起身晚了一步,被不知道從哪兒躥出來的顧雲亭踹了一腳,小聲道:“起來啊,咱靠山來了,這是顧緋他爹淮南王顧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