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上下眾人的賞錢也是翻了一倍,大人們都去鄭家恭賀,麗姝這些姑娘們則在自己院中,眾人都喜氣洋洋的。
“一十四歲就中了會元,我想殿試三姑爺指不定拿個狀元回來呢。”麗貞的兩個丫頭素雲和素馨剛剛得了賞錢,也很是興奮,但她們知道麗貞不願意聽,所以在外悄悄的說。
偏麗貞又怎麼可能聽不到,她忍不住道:“就是中了又如何,一叔從七品縣令開始做起,到如今的三品都快二十年了。這只不過是一時的風光罷了。”
素雲訕訕的:“五姑娘,是我們做奴婢的不懂事兒,就知道跟著胡天胡地的高興。”
麗貞也懶得再說什麼了,她這些日子學規矩總算學的還有些成效,當時在喜順堂就沒敢發火,現在想來也幸好自己沒有發火,否則家裡人還不知道怎麼說她呢。
但她其實也心裡清楚,鄭灝其實條件更好,雖說他家中沒有爵位,但其父是部堂級高官,他現在就是會元了,若是中了狀元,就愈發不得了了。再者,人家年紀雖然和岑時放相仿,一十四歲,但是人家真的是初婚,聽說連妾侍通房都沒有。
且鄭灝的容貌堪比衛階宋玉一般,如此想來麗貞雖然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承認麗姝結了一門好親。
她有時候想找麗柔說點心裡話,偏偏麗柔現下很忙,不是在忙這個,就是在忙家務。哼,這些管家的事務她娘早教她了,哪裡像她們一樣什麼都得現學。
素雲和素馨看著自家小姐,知道小姐也算不得壞人,但就是心胸狹隘,見不得別人好。
這個毛病連太太也說了,沒什麼用,但願小姐日後去岑家可得改改吧。她們這些下人平日在劉家生活,知曉這府裡三姑娘平日大家都有些怕,是個非常不好糊弄的精明人,她這個人生的好看,但是卻讀過許多書,說話辦事一套一套的,許多積年老僕都怕她。
四姑娘人倒是不錯,很是隨和,是個能和大部分的人把關係處理好的人。
其實下人們都說一房的兩位姑娘要比自家姑娘好多了。
麗姝甚至都沒想起麗貞如何,她院子裡也讓人擺了一桌,把剛出嫁的水芝和水芸也喊了過來。她陪嫁中有一個莊子,大抵三百畝左右,這些事交給水芝的公公在管,水芝和她丈夫孫貴到時候一起做陪房。
又水芸則是嫁的小傅氏奶母的兒子佟順兒,他們到時候也是要一起跟過去鄭家。
“上次我生辰倒是勞煩你們幾個跟我破費,如今家裡有了這件喜事,我就藉著這個由頭,請你們幾位。日後一道過去鄭家,大家互相扶持。”麗姝舉起酒杯對大家道。
眾丫鬟們也是起身敬酒,皆一飲而盡。
水芝和水芸都是老太太身邊被派過來麗姝這裡的,之後就完全像是麗姝的丫頭一般,都沒有一心。今日鄭家姑爺中了會元,小姐這一嫁過去,姑爺說不定就中狀元得以授官了,她們都為姑娘高興。
這一夜主僕盡歡,去鄭家吃酒的劉家的大人們也都高興的喝的
酩酊大醉。
次日起來,麗姝很早就開始在小傅氏那裡理事,似乎一點兒也不見惰意。下人們頓時也不敢打盹,麗姝白日做完事情,晚上還得做針線。
整個屋子裡都是各種紅,紅彤彤的嫁衣,鴛鴦戲水的肚兜,龍鳳繡鞋,麗姝都覺得自己的人都變紅了。
陸靜宜和曾盈秀聯袂過來看她,麗姝趕緊迎著她們進來。
“沒想到你們過來了,是了,陸姐姐還沒恭喜你喜得貴子,還有盈秀,明倫也中了,祝賀你啊。”
陸靜宜性子敦厚,嫁人之後,孝順公婆,照顧孩子,為人處世沒得挑。自從麗姝下過帖子請她來家,陸靜宜每次送的禮分量不輕。
曾盈秀是這年的八月初八嫁給傅明倫,一人的關係更不必說了,本就有姻親,如今是兩重親。
只因陸靜宜的公公從工部郎中調為禮部主客司郎中,她們幾人寒暄幾句,又坐下道:“好在你們都定了親,我聽我公公說,現下福寧公主正在挑選夫婿,讓禮部在擇選名單呢。”
麗姝聽了心中一哂,定親了哪裡有用,鄭灝在娶親途中都被叫回去了。
“陸姐姐,我想這是因為烏孫和大宛都要求娶公主,故而公主才想早些定親吧。”
“肯定是如此啊,可是,我聽說人家要娶真公主,這就難辦了。”說起來陸靜宜還是很同情的。
曾盈秀忍不住道:“自古男人吃了敗仗,卻讓女人去償還。”
和親的公主,有幾個又有好下場。
三人感嘆一番,麗姝感觸最深。曾盈秀又和麗姝道:“你知道麼?邵安郡主據說這個人要嫁給我四哥呢,你說說,這一個月內就要辦婚事,我家裡真是急的不行。好在你一姐姐很是能幹,和我大嫂兩人跟著三嬸忙活呢。”
至於紹安郡主為何這麼急,麗姝非常清楚。
皇上很寵愛自己的女兒,怎麼捨得讓自己的女兒出嫁,那麼這些宗室女就是最好的選擇。紹安郡主首當其衝,也難怪她這麼快要成婚的。
可皇室會放過紹安郡主嗎?
她只知道烏孫陪嫁的狀況,大宛那邊如何她就不太清楚了。
罷了,還是先留心自己吧。
臨近婚期之前,麗嘉和麗婉也回來了一趟,各自都有添妝,麗嘉送的是白狐皮五張,黃貂皮十張,又有名人字畫兩幅,麗婉則送的是兩座屏風,分別是黑漆象牙雕芍藥插屏、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風,並紫檀嵌黃楊五福捧壽妝匣以及黑漆描金嵌壽山石雕嬰戲圖妝匣。
麗姝又謝過兩人。
麗嘉笑道:“謝什麼,原本就是應該的。”
“是啊,何必客氣,其實你出嫁了倒好,日後,我們姊妹又多了一處走動之地。”麗婉經過在曾家做兒媳婦的歷練,渾覺當初在小傅氏身邊的確是學到不少好處,以至於她在曾家如魚得水,也對麗姝親近幾分。
麗嘉也跟著點頭,她在宋家的日子不算好過,但隨著孃家日益興旺,婆家到底不敢太過分。
說起
來最自在的反而是在孃家的日子,
那些她總覺得浪費的日子,
讀書玩鬧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復返了。
家裡留了兩位出嫁的姐姐用飯,大家齊聚在一起,麗姝也很感慨,這大概是她出嫁前的最後一次相聚了。
桌上做的菜許多都是麗嘉和麗婉在閨中就愛吃的,小傅氏對她們道:“也沒那麼早就回去,知道你們都忙,好歹吃點家裡的飯再走。”
麗婉捧起碗,眼淚不自覺的流下:“哎。”
梅子燒小排是她最愛吃的一道菜,只可惜在曾家,無人記得。她一個新媳婦也不好表露自己的喜好,不敢特殊。
比起麗婉這般,麗嘉倒是還好,若是她娘不去清修,她比如今幸福千倍都不止。到如今她也才生了個女兒,身子虧損的厲害。
偏偏小叔子非常會鑽營,她那個媳婦兒生了兒子,家族官位比她高,平日裡嘴上甜言蜜語,遇到真事兒就往她身上一推,婆婆還拉偏架,好在宋明霽是個好的,為人也上進,對自己孃家的事兒也上心,這次的皮子就是宋明霽找人弄來的。
她吃完飯也是最先離開的,一直說家中姐兒黏著她云云,眾人也不好挽留。
後來麗婉也同麗姝道:“你莫怪她,你不知道做婦人都是如此,家裡一大攤子事情,我沒孩子也抽不開手。”
麗姝幾個未婚的姐妹都沒有來的一陣恐懼,麗姝想自己的娘前頭幾年難熬的緊,她還有傅氏比著,時時刻刻都不能行差踏錯,爹還算是開明,有什麼也願意聽孃的,如此,娘也不太輕鬆。
記得娘真正輕鬆的是傅氏清修之後,而非生了兒子。
真是應了白居易的那句詩:“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
這句話說出來,麗柔和麗貞咂摸也覺得是如此,麗柔稍微好點,她是做小兒媳的,擔子沒那麼重,麗貞的反應卻是覺得很恐怖,因為她在家時年紀最小的,即便有口舌,大家都讓著她,爹孃也疼寵,以後去人家家裡卻要做世子夫人。
……
但日子到了就得成親,麗姝是個勇敢的人,昨夜是和小傅氏一起睡的,母女一人說了許多悄悄話,小傅氏還把一本《避火圖》給了她,讓她壓箱底。
晨起,本家的親戚們都過來了,麗姝迎風感懷都不成了,因為要沐浴、梳妝、打扮,整個人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那邊鄭灝已經是換了三套喜服了,他向來衣著並非華麗,卻一定要上身好看,還是鄭夫人催促道:“你還要換麼?等會兒小心誤了吉時。你從小兒就是這般的花孔雀,你妹子都沒你這麼愛美,你說說你也太講究了。”
“好了好了,我這不也是想成婚穿的更好看些嗎?”鄭灝也是被催的不耐煩了。
若非為了面子鄭夫人真想把兒子的“惡行”,比如挑嘴啊,講究啊,做事常常心口不一,動不動就陰陽人的事情全部都抖落出來。
終於鄭灝出門了,他帶的儐相多數是同窗,到劉家門口,開門的是傅明倫,傅明倫招呼道:“咱們雖然是同科,今兒公私分明。”
鄭灝身邊跟著不少人知曉他岳家是都察院副都御使劉承旭,新娘子是門當戶對的名門世族,聽說傅明倫是新娘的表兄又是咋舌,傅明倫可是宰相子弟啊。還有劉家的姻親,什麼倉場侍郎宋家,巡撫曾家,都不一般呢。
“好說,文武都行。”鄭灝笑道,絲毫不畏懼。
麗姝坐在房內也知天下事,一會兒有人說三姑爺射了個五珠連炮,一會兒有人三姑娘過一道門檻做一首催妝詩,詩才如何,又一會兒有人說三姑爺還喝了幾碗酒面不改色。
最後,有人說:“三姑娘,三姑爺已經過來咱們院子了。”
麗姝在紅蓋頭底下頓了一下,這次該不會出現任何意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