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絨絨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直接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佛修覺得她的做法太過殘忍,要將她趕出去。
雖然不能蹭吃蹭喝很可惜,但她沒有多做糾纏,直接就走了。
她沒想到這一幕會被沈溫衾看到,還讓他記到了現在。
沈溫衾定定地看著她,一眨不眨,緩緩說道。
“佛修認為你為了自保而殺人,這無可厚非,但你事後又找到人販子將其殺害,這個行為就太過了。當時你是安全的,你可以選擇更加妥善的解決辦法,比如說將人販子的行蹤告知官府,讓官府出面將人依法處置,而不是自己動手殺人。面對佛修的指責,你還記得你說了些什麼嗎?”
楊絨絨幾乎沒有思索就脫口而出。
“斬草就要除根,傷害過我的人都必須要付出代價,我不信官府,我只信自己。”
沈溫衾輕輕地笑了下:“對,你當時就是這麼說的,佛修覺得你冥頑不靈,將你趕了出去,但我卻很欣賞你。你敢作敢當,不會為自己的行為找什麼高大上的藉口。報復就是報復,殺人就是殺人,是非對錯無需他人評判。”
楊絨絨感到費解:“你就因為這個對我有了好感?”
其實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連只雞都不敢殺。
後來也是生活所迫,被逼得沒辦法了。
她的氣運實在太差,不管她走到哪兒,危險都如影隨形。
她不想殺人,可別人要殺她,她不能坐以待斃,就必須要狠下心腸。
漸漸的,她學會了先下手為強,還知道了斬草要除根。
沈溫衾說:“說起來我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當時我確實對你產生了一絲好感,你心性堅韌,不為外物所動,是劍修的好苗子。後來仙雲宗招收新弟子,我在新入門的弟子之中看到了你,便毫不猶豫地將你收入門下。”
楊絨絨神情古怪:“我以為作為正道第一人的玄月劍尊應該很不喜歡我這種人?”
沈溫衾反問:“你這種人是什麼樣的人?”
“殘忍,狡猾,自私,錙銖必較。”
她的用詞簡單直白,完全沒給自己留面子。
沈溫衾認真地道:“是因為別人先傷害了你,你才反擊的,這不是殘忍,這是生存。”
楊絨絨沉默了。
對啊,誰不想當個樂天知命的老好人呢?
若是她的運氣能好點兒,若是她身邊有值得信任的人,她也不至於非要那麼執著於完成任務回家,她可以選擇留在這個世界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
然而現實沒有給她選擇的機會。
她想要活命,就必須適應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楊絨絨都沒有再說話。
氣氛變得沉悶。
六郎看看沈溫衾,又看看楊絨絨,小小的眼睛裡是大大的困惑。
他不明白這兩個人為什麼忽然都沉默了。
風越來越大,天上烏雲密佈,豆大的雨水砸落下來。
沈溫衾用劍氣形成結界,將風雨阻隔在外。
雙頭玄鳥加快速度,穿越風雨,回到岸邊渡口。
王鶴之一直等在這兒,他原本以為自己可能要等到天亮,卻沒想到這才過去兩個時辰,楊絨絨和沈溫衾就回來了。
他撐著傘快步迎上去,問道:“你們可有找到幻象的起因?”
楊絨絨坐在鳥背上,探頭與他說道。
“嗯,我們已經把幻象的源頭給解決了,以後海上再也不會有幻象出現。”
王鶴之既驚又喜。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沈溫衾,不愧是天下第一劍修啊,實在是強!之前有那麼多修士出海去尋找幻象的來由,結果都是一去不復返,現在玄月劍尊一出手,直接就將問題給解決了,效率快得嚇人。
沈溫衾察覺到他的目光,猜到對方可能是誤會了,便主動說了句。
“我只是從旁協助,主要功勞在她身上。”
王鶴之認為沈溫衾是在謙虛,為的是把功勞讓給徒弟,他當然不會不識趣地戳破此事,忙不迭地誇讚。
“桑春道友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高超的手段,實在是讓人欽佩!”
雨越下越大,此地不是久留之地。
一行人話不多說,立刻趕往蓬萊仙宮。
夜色已深,但柳家父女都沒有睡。
柳浮筠還跟往日一樣縮在房間裡,一邊借酒澆愁,一邊對著畫像悼念亡妻。
柳冰碧則是因為擔心楊絨絨和沈溫衾的安危,在床上翻來複起,一直都沒能睡著。
她特意囑咐過僕從們,一旦楊絨絨和沈溫衾回來了,就第一時間通知她。
因此當王鶴之陪著楊絨絨、沈溫衾再次來到蓬萊仙宮時,婢女立刻就跑來敲響房門,低聲稟報:“小姐,玄月劍尊和他的徒弟來了。”
柳冰碧迅速坐起身,一把撩開床邊的紗幔:“他們在哪兒?”
婢女如實回答:“島主正在書房接見他們。”
“他們都還好?”
“他們看上去並未受傷,神色也還算輕鬆,想必此行應該頗為順利。”
柳冰碧稍稍放心了些。
但她還是決定親自去看看。
婢女伺候柳冰碧穿戴好衣物,隨後撐著雨傘步入夜色。
很快柳冰碧就來到書房外面。
房門是虛掩著的,裡面的說話聲透過門縫傳了出來。
她聽到楊絨絨在說。
“我們已經把海上出現的幻象給解決了,以後不會再有人離奇失蹤,還望柳島主能兌現承諾將龍骨贈與我們。”
聞言,柳冰碧心中大定,面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笑容。
以後東海能恢復平靜,漁民們可以放心地出海,往來修士不必再擔心遇到危險,楊絨絨也能得到龍骨治好靈根,蓬萊仙島還能透過此事跟仙雲宗結盟。
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這都是一件好事。
然而下一刻,她就聽到父親冷笑道。
“你說解決就解決了嗎?我憑什麼相信你們?!”
楊絨絨早就料到對方會有這個反應,她冷靜地道:“我找到了出現幻象的源頭,是上古神器浮生鏡,我已經將浮生鏡打碎。”
說著她就從乾坤袋裡拿出了巴掌大的小鏡子。
她留了個心眼,只將碎掉的那一面鏡子露了出來。
在外人看來,浮生鏡已經碎了,自然也就算不得什麼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