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的統治者昏迷,這是一個足以顛覆一切的大事件。
在這個時代,皇帝的生死、好惡所能夠影響到的,是難以想象的。
一直盯著皇宮的劉賀自然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訊息。
他先是深深的錯愕,然後眉頭微微皺起有些哀傷,最後則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父皇突然昏倒,按照過去的經驗,大概是命不久矣,廢太子的流程走不下去了!
那他就還是光明正大的太子,理所應當的擁有整個帝國的繼承權。
等到他一上位,那就一切都定鼎,誰敢去推翻一個皇帝?
那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進宮!
控制皇宮之中的局勢!
他立刻在太子宮之中下令,“死士披甲,太子衛隊計程車卒同樣披甲,挑選武藝精良的人隨孤進宮,去看看孤的父皇如何了。”
“喏!”
太子宮的官吏神色頗為興奮,這可真的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劉賀這個人的行動力真是強的很,當即就親自騎馬半披甲直奔皇宮而去,到了宮門之下,守衛宮門的禁衛見到太子竟然披甲而來,頗為緊張的問道:“殿下所來何事?”
劉賀當即大喝道:“這是孤的出入牙牌,孤來到宮中還需要向你報備嗎?”
劉賀深知越是解釋才越奇怪,況且他是太子,又有出入牙牌,誰敢不放?
守門計程車卒見到劉賀帶著的人並不多,又聽到太子大喝,於是連忙開啟了宮門,劉賀直接騎馬進宮,一刻不停的往皇帝寢殿而去。
這一路之上劉賀的心臟在不斷的跳動,他不斷的盤算著自己都要控制哪些力量才能夠一錘定音的解決所有爭議。
然後他將目光放到了宮廷宿衛之上,先控制住宿衛皇宮的軍隊,然後控住傳統的南北軍,即羽林孤兒、六郡銳士、三河騎士這三支駐紮長安的中央禁軍。
最後就是最關鍵的一個人,他的母親,未來大漢的皇太后,只要得到皇太后的認可,他的皇位就算是穩如泰山。
在大漢帝國中,皇太后的權力大到難以想象,其中最恐怖的就是合法廢立皇帝的權力,與之相比攝政的權力反而還有所爭議。
劉賀心中想著這些,他已經到了寢宮之外,望著面前巍峨的宮殿,心中滿是壯志豪情。
他下馬走進殿中,見到那些宮娥和宦官依舊如同沒頭的蒼蠅一樣亂竄,不禁微微皺眉,真是一群廢物。
“太子殿下駕到!”
高高尖尖的聲音在大殿之中響起,所有的宮娥和宦官都跪伏下來,萬萬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會突然進宮。
但是轉念一想,在皇帝陛下生命垂危之時,難道還有比太子殿下更合適的照料人選嗎?
正在劉賀往皇帝的寢宮前來之時,他不知道有一個女子同樣進了宮,往皇后的宮殿而去,他之前的目標劉佘正在殿中玩耍。
許平君的昏厥是單純的傷心過度,只要修養一下就好,但是劉詢的完全不同,直到現在太醫令還沒有找到原因,只能含糊其辭的說是氣急攻心。
劉賀走到床榻前先是痛哭哀嚎了幾聲,然後徑直喝問道:“陛下的情況如何?”
正在侍候的宮娥顫顫巍巍的說道:“陛下短暫清醒過一次,然後就又昏迷過去了,不知道下次清醒過來是什麼時候,太醫令沒說。”
皇帝清醒過?!
這個訊息宛如天雷般在劉賀的腦中炸響,皇帝清醒過結果自己卻沒有得到任何的訊息。
他強行控制住心中的情緒,咬著牙問道:“陛下清醒的時候都說了什麼?”
宮娥簡直無法剋制住心中的恐懼了,泣聲道:“婢子不清楚,當時是一個黃門郎上前聽命,然後就匆匆離開了殿中。”
又是重重的一錘,打的劉賀頭昏眼花。
他望著躺在床榻上的劉詢,暗自咬牙,“父皇啊,您心中的執念竟然到了這樣的地步嗎?
寧願冒著巨大的風險也一定要讓兒子出局,可惜不能如您的願了。”
劉賀憑心而論如果是自己昏迷在這裡,不論之前有什麼規劃,他都會放棄。
現在這種局面最應該做的就是使皇權在皇室內部平穩交替。
在陷入昏迷的情況下,做的越多,造成的後果就越嚴重。
這是在給臣子們窺視皇權的機會。
劉賀現在對自己的父皇很是失望,他甚至認為自己的父皇根本就算不上是聖王,只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但凡這朝堂之上喜歡弄權的奸臣多兩個,這大漢的社稷都岌岌可危了。
“嗯。”
床榻上的劉詢悠悠醒來,然後一睜開眼就見到了自己的那個逆子劉賀,劉詢以為自己會見到霍光、洛青、劉向等人,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見到劉賀。
劉賀瞬間淚流滿面道:“父皇,您的身體怎麼樣了?這大漢朝可不能缺少了您啊!”
劉詢想要說話但是他實在是虛弱的沒有什麼力氣,劉賀口中的話一直不停,直到殿中再次響起了聲音,霍光、洛青以及劉向龍行虎步般走來。
一眼就見到劉賀竟然在這裡,洛青等人心中暗自一凜,霍光連忙快跑兩步,劉詢見到霍光來了,張了張嘴。
霍光明白皇帝這是想要說些什麼,連忙湊過來,直接將劉賀擠開,劉賀正要發火,便隱隱約約聽見劉詢有氣無力的聲音說道:“立劉佘為太……”
殿中陡然響起了劉賀的聲音,“父皇您說什麼?聲音太小,兒子沒能聽見啊。”
劉詢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再想要說卻已經沒有力氣了,霍光心中又驚又怒,萬萬沒想到劉賀竟然大膽到了這樣的地步,他先是低聲道:“陛下放心,臣發過誓言,一定捍衛大漢社稷。”
然後才面向劉賀大喝道:“皇子賀,剛才陛下所說的是,要廢掉你的太子之位,立皇子佘為太子,你可聽清楚了?”
霍光的聲音之洪亮將整座大殿都震得嗡嗡響,他怒髮衝冠,眼睛瞪得極大,宛如一雙銅鈴般。
這幅樣子和他平日大不相同,充滿了威嚴之色。
劉賀萬萬沒想到霍光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敢和自己作對,當即大喝道:“孤同樣伏在床榻之前,不過短短兩息,父皇如何能說那麼多?
伱假傳聖旨,捏造口諭,這是矯詔,要殺頭的罪名!
這悖逆的罪名,你擔的起嗎?
廢太子的聖旨一日不落下,孤就是太子,如今父皇病重,母后昏迷,孤就是這皇宮的主人,即便是現在就將爾等悖逆之臣殺死在這裡,也沒有任何人可以說孤的不是。”
劉賀現在的優勢實在是太大了,詔書這種東西只有白紙黑字蓋上大印才算是作數,霍光只有劉詢的口諭,在對峙之中就落在了下風。
面對劉賀連珠炮般的攻擊,霍光還是隻能一口咬定皇帝就是要廢太子,洛青走上前來低聲道:“子孟,劉賀有恃無恐,恐怕是有後手,我們來的太過匆忙,可能有些不妙。”
說話之間殿外就傳來了不少甲冑摩擦的聲音,劉賀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太子衛隊。
劉詢重新陷入了昏迷之中,霍光三人臉色大變,霍光跪在地上哐哐哐磕了三個響頭,又向著劉賀躬身道:“太子,剛才是光失言了。
您現在是皇宮的主人,光不過是個外人,陛下昏迷之時,在這宮中多有不便,這便離開了。”
劉賀心中同樣在打鼓,雖然他的衛隊已經進到了宮中,但是比起宮廷宿衛來說,人數上還是遠遠不足的他現在不願意有任何的節外生枝。
他已經可以說勝券在握,萬一在這裡殺死霍光等人引發宮廷宿衛的懷疑暴動,在亂軍之中死無葬身之地那可就太冤了。
洛青霍光劉向三人見到劉賀沒說話,當即匆匆走出殿外,霍光也顧不得不能在禁中騎馬,立刻急聲道:“劉賀一定不知道皇子佘已經不在宮中,所以才會將我們放走,立刻離開這裡,再圖後事。”
霍光已經準備好帶著劉佘逃亡了,逃到西域或者嶺南,那些劉賀管不到的地方,他堅信劉賀一定會像劉旦一樣自取滅亡,等到那時候,他就帶著劉佘回到長安,再幫助劉佘登上皇位。
但是洛青眼中卻不斷的閃爍著寒光。
他對劉賀的厭惡是發自內心的,又望了望霍光,心中暗自下定了決心。
三人騎著馬一路不停的狂奔出了皇宮,皇宮之外沒有披甲的百餘敢戰士正等在外面,洛青出行自然是有敢戰士隨行的。
只不過進皇宮肯定是不能帶,自古以來都沒有聽說過外臣可以帶兵進皇宮的。
霍光出了皇宮見到敢戰士和自己的私軍之後,才算是稍微鬆了一口氣,剛才他感覺劉賀隨時都會殺死他,他轉身望著那座巍峨的皇宮。
眼中突然迸發出了淚水,他的恩主就在皇宮之中,但是他卻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些什麼。
“陛下啊,臣現在應該怎麼做呢?”
洛青走到霍光身邊,低聲道:“子孟,大漢社稷,就在你的肩上,就看你敢不敢振臂一呼了。”
霍光滿眼震驚的望向自己的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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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性謹慎,出入宮禁,一步一趨,寒暑不禁,上常譽之,謂左右曰:“安劉氏社稷者,光也。”——《漢書·博望侯世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