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吳王劉畢作亂的人不少,包括南陽之地的某些試圖翻身的宗親,包括戾帝劉旦的外戚,從劉旦被誅殺之後,這些人陡然失勢,對劉詢不滿,主要就是劉旦被誅殺之後失勢的那一批人。
還有一批人是一直都對洛氏不滿,比如宮中的宦官,自古以來就沒有多少宦官喜歡洛氏的,不僅僅是宦官,還有許多和洛氏理念不和的人,厭惡痛恨洛氏的人。
這些人甚至不僅僅是一個團體,而是不少團體互相之間無意識的配合,共同做下了這些事情。
有的人浮出了水面,有的人卻還深深地藏在水底,就像是毒蛇一般,時時刻刻的吐著信子,卻找不到毒蛇所在,讓人極為不適。
劉向的調查結果讓劉詢大為震撼,有些難以置通道:“朕真是沒想到啊,竟然還不僅僅吳王賊子一夥,還有其他的人。
朕這太平的天下之間,竟然深藏著這樣的災禍嗎?
朕實在是可笑啊。”
劉詢慘笑著,眼中的殺機卻越來越狠厲,洛青同樣深深皺起了眉頭,有些懷疑是否能真的將這些人殺盡,或者說這一次殺盡,那下一次又該要如何去做呢?
仇恨洛氏的人就像是東海之水,無所匱盡啊!
劉詢在殿中踱步,然後沉聲道:“子政,給朕向天下發出詔書,傳到各個郡國之中,使天下都知道朕的意思。”
“上諭:朕駭然。
朕以渺渺之身,尊奉上天的旨意,得以繼承大漢的社稷和宗廟。
即位以來,每日輾轉反側,不能入眠,深恐自己辜負了祖宗的仁德,成為了戾帝那樣的君王。
朕用戾帝作為告誡於是仁善的對待百姓,使百姓可以各安其家,數年以來,天下還算是安定。
誰又能知曉呢?
擇人而噬的猛獸就在這平靜之中萌生了。
劉畢。
他是孝武皇帝的子嗣,是朕的叔父,是宗家近支,本該鎮守漢家社稷,但卻心中懷有人神共憤的不滿,為了自己的私慾野心,置天下的安定於不顧。
朕實在是痛恨他啊。
朕頒下詔書,在宗廟之中,徹徹底底的殺死他。
但是這不足以消除朕的憤怒啊。
朕現在頒下旨意,在天下清剿他的同黨。
在大漢抓到便在大漢殺死,逃到塞外便騎上大宛的天馬去追回,勒死在北海邊,斬殺在陰山下。
一路向西便將屍體分割埋在漫天的黃沙之下,埋在行商的道路上,凡是我諸夏子民往西域去,凡是番邦的子民往中原來,都要將他們踩在腳下。
朕希望啊,使這些悖逆的人,終生都不能逃脫黃泉的苦痛。
再傳下朕的旨意,要從重從嚴的對待試圖作亂的悖逆之人。
可殺可不殺的要殺,可流可不流的要流,可刑可不刑的要判刑。
朕雖然仁慈,但是卻不願意將仁慈加在他們的身上,所以告知所有的刑吏。
按照這樣的想法和規矩,將處理的結果給朕送來。
朕思慮還有什麼沒有辦到呢?
還有一道旨意,辦案的官員要無所顧忌的去做,吳王劉畢是朕的叔父,朕尚且要殺死他,還有誰能夠避免呢?
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靖難功臣,朕的寵臣,只要有所牽連,都要報給朕,朕不願意原諒任何人。
朕失望。
通知天下的郡國,知曉朕的意見,去頒行它,去使用它,朕要大漢安定下來。”
一封前所未有的措辭嚴厲的旨意從禁中發出,這種頒行全國的詔書之中竟然使用了“皆殺,皆流,皆刑”這六個字眼!
這是一種赤裸裸的政治訊號,代表皇帝甚至某種程度上可以容忍冤假錯案的出現,他要徹徹底底的清除悖逆之人。
……
在大漢朝,皇帝的話就是最鋒利的刀刃,無數廷尉的緹騎踏破了關中的各家,禁軍和繡衣直指衝進了南陽之地,各地的刺史望著突然出現的繡衣直指,心頭直跳,然後一道道命令被下發。
抓人可不僅僅是抓一個!
比如吳王劉畢,他被抓之後,光是依附於他的各級官吏就不下數百人,在這些人之外還有依附於王府的商賈、豪強等,加上家中的奴僕、私軍等,不下於萬人。
一人造反,萬人被殺,這絕對不是一句虛言,即便是得益於漢朝良好的流放傳統,被殺的人通常也在十分之一。
尤其是劉詢下達了那封措辭嚴厲的詔書之後,這個比例又有上升。
各個郡國之中到處都是刀光劍影,其中或許有在此事上無辜之人,但是在這種大風潮之下,誰又能分得清呢?
況且,劉詢和洛青雖然沒直接表露,但都心照不宣,藉著這件事,把那些豪強再大殺一通!
打擊豪強是大漢的國策,任何時候都不能忘記,自戾帝禍亂以來,民間的土地兼併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地步。
甚至更離譜的是,因為朝廷對王侯的國土有嚴格的規定,這些土地大部分都進入了地方豪強的手中。
面對靖難功臣劉詢還忍一忍,畢竟都是重建大漢社稷的功臣,面對這些只知道欺壓小民的豪強,乘著災荒之年巧取豪奪的人,他直接重拳出擊。
“聽說了嗎?有繡衣直指直接殺光了一個縣的豪強!”
“這算什麼,南陽宗親三成男丁都或死或流,你沒見到那西域商路上的人嗎?那都是過去的皇親國戚啊。
據說都要流放到西域烏孫國,聽說經過數次的大戰,西域的漢人數量減少了許多,大都護洛世主要上書請求皇帝流放罪犯到西域去。”
“什麼?我見那路上死的人一片一片的,那竟然都是漢室宗親?”
“陛下發下的詔書你沒見到嗎?
但凡沾染了吳王劉畢謀反之事的,絕不姑息,這絕對是大漢朝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謀逆案件。”
“真是奇怪啊,當年諸侯王那麼強的時候,謀逆都沒有這麼大陣仗過,怎麼這一次搞得這麼大?”
“聽說啊,先說好只是聽說,吳王劉畢挑唆皇帝陛下和洛氏之間的關係,想要讓皇帝陛下和洛氏起衝突,所以陛下才如此的憤怒。”
“原來如此,怪不得皇帝陛下說動搖社稷。”
……
長樂宮。
劉向正向皇帝劉詢彙報著這一段時間以來的成績,他的聲音有些發乾,手都在顫抖,畢竟上面的資料實在是有些離譜。
“陛下,目前根據劉畢同案主使的審問得出的悖逆名單進行抓捕和審判,判處死刑的有四千三百一十二人,其中在逃跑過程中正地就法的有一千三十七十三人,剩下的都關押在各處的監牢之中,等待您稽核,然後就處決,這是罪犯的名單。”
劉向將一份厚厚的名單遞給了劉詢,這簡直是一份死亡名單,上面的三千人,或許有些人能夠活下來,但是大多數都會死去。
劉向又彙報說,“陛下,因為我大漢律法對坐死很謹慎,基本上都是殺人者死,謀逆只誅殺主謀,所以坐死者較少,但是流放的人太多了,臣只稍微估算了一下,流放之人就達到了六萬。
這還是不包括女眷在內的,女眷大多被充入少府之中充當織布奴婢。
這六萬之中,還不包括先前那兩萬人,那兩萬人已經按照您的旨意流放到了西域,剩下這些人還需要您的指示,西域、嶺南、遼東,通常就是這三個地方。”
六萬!
加上之前的兩萬人,就是八萬人,打個仗都用不了這麼多人!
現在竟然要流放這麼多人,劉詢明白劉向的手為什麼在發抖了,他沉默了一下,然後問了一句,“這其中有多少冤枉的?”
劉向聞言一頓,低聲道:“具體數字算不出來,但據臣的估算,應該不下於五千人。”
劉詢呢喃道:“八萬人,五千人,那也就是說差不多半成,若是仔細甄別呢?”
劉向略微盤算了一下,沉聲道:“陛下,若是仔細甄別,這八萬人所耗費的時間大概要數年計,而且放縱的悖逆之人,可能會超過數千人。”
屋中的一盞油燈燃盡,突然滅了下來,劉向望著劉詢的臉,一半的臉突然陷入了陰影之中,半明半暗。
一道淡淡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就按照這份名單去做吧,如果有人前來求情,仔細甄別一番,沒有太大嫌疑就放掉他,沒人來救就按照名單走吧。”
劉向心頭一緊,明白皇帝做出了意料之中的選擇,後半句話又讓他心頭一鬆。
“遵命!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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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既下詔,繡衣乃奔四國,糾同坐者,致豪強破家,郡縣無人,殺戮之下,有無辜者蒙冤,乃郡縣之大儒,上出郊,其弟子袁參攔輦告曰:“長者年五十,家有餘田五十畝,錢八千別無外物,繡衣無勞,率眾而至,指斥為賊,何其冤哉?生請陛下縱之。”
虎賁羽林皆驚,射之,箭貫肩,參猶不動,高呼哀泣不已,上感之,詔曰:“乞袁參師,吳逆或已清,煩勞諸國,天下不靖,宜當收回。”
參名大噪,諸國譽之,以此而貴。——《漢世儒林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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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