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慕鈺就被孃親給叫醒了,“鈺兒,起來吃飯了,待會兒該到去太醫院的時辰了。”
慕鈺在被窩蹭了兩下,揚聲,“知道了娘。”
他起床,洗漱好,坐在了椅子上,一邊啃著窩窩頭,一邊說著,“娘,下次就不用做我的飯了,太醫院包一天三頓的飯。”
他的飯量不算小,能給家裡省一頓是一頓。
薅朝廷羊毛,聽起來還有點刺激。
飯後,慕鈺就抓緊時間出門了,這個時間其實也不算早了,外面街道上早就熱鬧起來了,賣早點的吆喝聲絡繹不絕。
快到宮門口的路上,慕鈺就發現了許多跟他一樣都是吏目的人,還有一些太醫也是這個時辰進宮。
慕鈺跟在這些人身後一起。
到了太醫院,他們幾個昨日才剛透過考核的吏目聚在了一起,其中有的人很明顯就可以看出是有背景的,跟太醫院好些人都打招呼,而也有人跟慕鈺一樣,他估摸著是被招進來幹活的。
事情果然沒出慕鈺所料,很快就有人過來把他們各自領走,大家被分到了各處。
慕鈺也有了去處,生藥庫。
生藥庫是收貯藥材的地方,每年各省送上來的藥物,都要生藥庫的人挑選出好的,然後炮製存放起來。
還別說,生藥庫的藥材真不少,這藥不單單是要面向皇宮,還會發給惠民藥局,有的時候還得賑出去等等,總而言之,活重。
慕鈺在裡面幹了兩天人都傻了,他挪到旁邊的難兄難弟跟前,開口道:“不是說吏目需要每日去聽課學醫的嘛,咱們這兩天都沒時間去,這樣不太好吧?”
跟慕鈺一起幹活的,是和慕鈺一批參加考核進來的人。
聞言,那人手中動作不停,但也跟慕鈺蛐蛐著,“就算是吏目,那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人家有背景的,當然乾的就要輕鬆許多。”
慕鈺鬱悶道:“可是太醫院說是每個季度都有考核,連續三次不過,就會被趕出去,咱們到時候怎麼辦?”
馮青柏給了身邊少年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那就沒辦法了,不過我已經在讓家裡籌措銀錢,看到時候能不能換個地方幹活了。”
慕鈺:……
他沒錢。
正在這時,有腳步聲靠近,兩人趕緊閉嘴,下一刻,只聽到砰地一聲,幾個人在地上放了幾大筐子未處理過的藥材,然後其中有人朝著這邊開口道,“誒,那個誰。”
慕鈺和馮青柏都看過去,慕鈺明白著看到那人的視線是對準自己的,他指了指自己,“我?”
“對,就是你。”那人道:“午飯前將這些都給弄好,我待會兒來檢查,還有,這邊幾個院子的地你下值之前記得掃了再走,……”
說了一大堆之後,幾個人便嘻嘻哈哈的離開了。
直到這些人走遠,馮青柏才又蹭到了慕鈺跟前,同情的說道:“你該不會是得罪了太醫院裡的誰吧?”
他們倆都是新分配到生藥庫的人,老資歷欺負新來的,按理來說也正常,但架不住被欺負的重點全都在慕鈺一個人身上。
這幾天那些人把所有的活都堆到了慕鈺身上。
這樣明顯的欺負,顯然,慕鈺肯定是得罪了人。
得罪了人?慕鈺腦海中第一反應就是冒出楊懷安那張臉,但他知道,這件事不會是楊懷安做的,他和楊懷安頂多就是有點小矛盾,在他沒有真正威脅到女主以及楊懷安之前,楊懷安壓根就不會多在意他。
反倒是孫琦很有可能。
慕鈺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為什麼能順利的進入太醫院,無非是孫琦希望他能找機會把楊懷安拉下馬,他當初還想著,既然想讓他把楊懷安拉下來,那他肯定會被分配一個能接觸到對方的地方。
比如說太醫經常在的地方。
當一個醫士什麼的。
醫士,類似於太醫身邊的徒弟或者藥童,幫著太醫處理身邊瑣事,太醫給妃嬪開了藥之後,基本就是其名下的醫士去熬藥。
這是一個非常方便動手腳的位置。
每個太醫名下的醫士不少,隨著太醫的心意同樣也分三六九等,有的是把人家當徒弟看,非常受信任,是預備太醫的一種,有的就是有個名義,隨機分配過來的,不重要。
所以慕鈺才想著,孫琦可能會把自己安排到某個太醫名下當醫士,這樣他就能每天生活在一群太醫身邊,看著楊懷安高高在上、生活滋潤,而他自己則要時不時受到太醫的訓斥等等,兩相對比之下,更加激起對楊懷安的嫉妒。
而且他生活在楊懷安附近,才更能找機會下手害人家。
結果沒想到他直接被分配到了一整天都在幹活的生藥庫,別說是去後宮了,他連太醫院那些太醫日常待的地方都去不了。
生藥庫和太醫院都是獨立的。
他原本還想過,是不是孫琦放棄了,不過看這麼多人孜孜不倦的來刁難他,慕鈺就放心了,孫琦這麼做,無非就是怕他在進入太醫院之後,能夠輕易學到醫術了,心裡滿足了,就不會再冒險對楊懷安動手,所以來加深一下他和楊懷安的仇恨。
慕鈺估計,就算他日後調查,也只能調查出這些人是因為知道他和楊懷安的過節,所以幫著楊懷安教訓他罷了。
楊懷安是儀嬪的堂弟,底下人想討好楊懷安是再正常不過了。
馮青柏說道:“你要是得罪了人,還是趕緊想想辦法吧,總不能一直就在這生藥庫悶著。”
大家好不容易進入太醫院,可不是為了幹苦力的。
但他這幾天和慕鈺待在一起,也大致知道了慕鈺家的家境,知道對方拿不出銀子來,因此儘管說著讓慕鈺想辦法,但他也知道,自己這位同期以後估摸也就只能這樣了。
慕鈺倒是不知道馮青柏想了這麼多,生藥庫的人這麼欺負他,只會讓他心中更加穩定,他清楚自己的價值在哪裡。
只是……到底什麼時候孫琦才會覺得行了啊!
他覺得自己已經夠可以嫉恨楊懷安了!
放他出去,孫琦想要什麼模樣他都能裝!
而孫琦那邊,倒是一直沒打算出面,涉及到后妃,他不準備讓自己和慕鈺牽扯上一點關係。
一段時間後。
楊懷安去給儀嬪請了平安脈之後回來,楊懷安的醫士恭敬的端了茶水過來,見楊懷安心情不錯,他用一種玩笑的口氣帶著點小心的說道:“師父,那慕鈺的教訓應該差不多吧?”
聽到這個名字,楊懷安險些沒想起來。
這會兒距離當初的太醫院考核以及過去兩個月了。
緊跟著意識到了徒弟在說什麼之後,楊懷安的眉頭不由得皺起,“什麼教訓?”
他之前在知道慕鈺被分配到了生藥庫之後,就沒有再理會此事了,沒想到這會兒還能再聽到對方的名字。
武吉看師父如此,有些疑惑的說道:“就是給慕鈺的教訓啊,師父您不是看他不順眼嗎?當初在考核那會兒還不想讓人進來太醫院,這些日子以來,生藥庫那邊有許多人為了討好您,就都在欺負慕鈺,還有其他一些人,知道慕鈺是師父您的遠房親戚,也沒少落井下石。”
太醫院看楊懷安不順眼的人不少,人家動不了楊懷安,就順水推舟欺負楊懷安的遠房親戚。
楊懷安一驚,“怎麼會有這種事?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他固然是不喜慕鈺,但並未想對慕鈺做些什麼,在他看來,慕鈺這種人,根本就走不遠。
武吉委屈的道:“我說了呀。”
楊懷安確認自己沒有這方面的印象,“什麼時候說的?”
武吉道:“就當初太醫院在傳慕鈺是師父您的遠房親戚之後,我就問過您。”他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有人為了討好師父在教訓慕鈺。
在慕鈺是師父的遠房親戚的訊息傳開之後,那小孩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在武吉的敘述下,楊懷安這才想起當日之事,那會兒武吉提起慕鈺,他想起對方貪心不足的行徑,並不想多談,只讓武吉離對方遠點,說對方不是什麼好人等等。
想來就是這個,讓武吉給誤會了。
楊懷安在太醫院的年限不長,他有些清高,又因著和孫琦的過節,沒什麼人靠近他,在太醫院沒有交好的人,也就一個武吉,醫術不錯,人老實耿直,被他收為徒弟,不過也就是太老實了,這種訊息居然沒給他說清楚。
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楊懷安並沒有責怪武吉,只讓對方把現在的情況都跟他說說。
等說完之後,楊懷安沉默了下來。
他在思考自己該怎麼做。
就算並非出自他本意,慕鈺也確實是因為他而受到了不少的欺辱,楊懷安做不到無動於衷,但想到對方白眼狼又貪得無厭的性子,他又不想讓人真的如何好,在宮中生活了這麼久,楊懷安知道,那些殺人不見血的手段有多少。
慕鈺貪婪,而他因自己受罪,恐怕早就已經恨上了自己,留著在宮中也是個禍害,還是把人弄走為好。
半晌之後,他開口道:“你去生藥庫走一趟,就說他此番受罪,我並不知情,宮中險惡,他一個少年留在這裡並不安全,問他是否願意出宮,若是他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他一百兩以作賠償。”
另一頭,慕鈺看著武吉,眼巴巴的問道:“那我要是不出宮,那一百兩還有嗎?”這可是一百兩銀子啊,慕鈺是真捨不得。
“呃……”武吉哽住了,“這……這師父也沒跟我說。”
慕鈺道:“那勞煩武師兄幫我問問好不好?”
少年雖然身形有些胖,但並不難看,反而很容易讓人生出親近之意,尤其是那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就讓人心生好感。
武吉點頭答應了下來,“好,我回去一定幫你問。”
一兩百銀子確定下來了,慕鈺又問道:“武師兄,楊太醫是想把我趕出太醫院嗎?”雖然自己身後有孫琦,且楊懷安只是一個普通的太醫,在沒有他自身想出宮的意願下,楊懷安並沒有資格趕他離開太醫院。
但到底這是男二,背後有儀嬪這個皇帝的真愛,他確實是有點擔心的。
武吉聞言大驚,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師父怎麼會這樣呢,他只是覺得這宮中危險,怕你應付不過來,若是再受了連累就不好了,這才讓我來問問你自己想不想出宮,你若是不想就算了。”
慕鈺這兩個月和武吉是接觸過的,武吉是楊懷安的醫士,到生藥庫來取過藥材,兩人遇到過幾次,簡單的說過兩句話,雖然不太多,但慕鈺能察覺出,這是個性子簡單、正直的人,有話直說就好,不用刻意賄賂讓人在楊懷安面前說好話等等。
那樣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他看著武吉,搖搖頭說道:“我不想出宮,武師兄你也知道,身為一個醫者,誰人不想進入太醫院?也只有在太醫院裡,我才有機會學到更高深的醫術,所以哪怕再難,我也想在這裡待下去。”
武吉深有同感的點點頭,“是啊,太醫院還是很不錯的。”
光是宮中的打賞就不少,他跟著楊太醫,接過幾次妃嬪的賞賜,要是真的當了太醫,那有賞賜的機會就更多了,聽說慕鈺家裡貧困,只有一個孃親在世,下面還有弟弟妹妹要養,那壓力就更大了。
他道:“你想留著就留著吧,我會跟師父好好說的,還有那一百兩,我也會幫你問問。”
慕鈺笑容忍不住燦爛起來,“多謝武師兄。”
這個時候的慕鈺還不知道武吉有多騷操作,只覺得這世上還是好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