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第一件做舊的將軍罐時,張揚只覺得好笑。
送禮哪有送這種低仿的,還杜撰了一個“松齡”的款。
底下不如寫上“大清康熙年制”,起碼看上去大氣些,說不定還能騙到國寶幫。
但看到這第二件,康熙四十年的精品粉彩,底下還有六字楷書款時,他開始覺得有點奇怪了。
一件低階仿品,一件大開門的精品古瓷,好別緻的搭配。
“寶友,你這兩樣東西,是同一個朋友送的嗎?”
“是同一個人送的啊,有什麼問題嗎?”寶友疑惑的問道。
“問題有那麼一點點。”
“這兩樣東西一起送,就相當於,我在河邊隨便撿了塊鵝卵石,再加上一塊正宗的和田玉籽料,包在一起送給你。”
“老師,你是意思是,這件東西……是真的?”
寶友端詳著手裡的瓷盤,一時語塞。
剛才他拿盤子的時候,那股隨意的勁兒,下一秒把東西直接扔進垃圾桶大家都不會意外。
“沒錯,這是正兒八經的康熙粉彩,價值大約六個W吧。”
張揚看了看東西的品相,給出一個拍賣的參考價。
“老師伱是不是看錯了,這東西不對吧?”
張揚經常被人質疑,但鑑定為真品以後還被質疑,這還是第一次。
而且對方還在那兒分析:
“這個粉彩看上去,顏色不是很鮮豔,有點像現代的化學顏料。而且畫工也很一般,粗枝大葉的,一點兒國畫的細膩感都沒有。”
“寶友你分析的對,這兩點剛好是康熙粉彩的典型特徵。”張揚面帶笑意的說道。
“這個有土沁,可能是墓裡出來的嗎?”寶友轉頭問道。
“如果你經常看我直播的話,心裡應該有答案了。”
說完這話,張揚突然聽到了對方猛吸氣的聲音。
好像缺氧了一樣。
【這哥們不會已經把東西收了吧】
【看來是的,感覺他壓力很大】
【這算受賄嗎】
【本來想看他虧錢的,沒想到要看他坐牢,白高興了】
寶友再說話時,語氣低沉了一些,剛才玩搪瓷杯子時的歡脫勁兒已經沒了:
“老師,您再幫我看看這個吧。”
還有?這禮真沒少送啊!
張揚定睛看去。
“這個是大開門的乾隆五彩蓋罐,品相不錯,一般價值在五萬左右。”
“這也是真的?”寶友的語氣,好像大白天見到詭了。
“為什麼我看這人的臉,畫的有點怪啊?老師您看,這三個人的臉,都畫的……還有這顏色,跟東北大棉襖似的……”寶友越說越著急。
“你不要拿現代人的審美,去套乾隆時期的審美。這顏色,放在現在,肯定算豔俗,但是乾隆就是喜歡。”
“放心,我是專業的,這麼大開門的東西,不會錯。”張揚耐心的解釋道。
他的話,毀滅了寶友心裡最後一絲的僥倖。
寶友有氣無力的說:“老師,這樣的罐子,還有兩個,你幫我一起看一下吧。”
“來,你給我看看底下的款……”張揚裝模作樣的鑑定一番。
“寶友,這兩件也是真的,年代對,價格也不低。”
“那完了。”
“兄弟你這是怎麼了?什麼完了?”張揚疑惑的問道。
【還能是啥,受賄了唄】
【該啊,讓他拿個杯子嘚瑟】
【隊伍裡有壞人吶】
“老師,我最後再問一句,你給的參考價,是偏高還是偏低。”
寶友有些不死心的樣子。
“偏高吧,正常市場價,你可以打個八折。”
“八折嗎?那這三件五彩的罐子,加起來十二萬……”
寶友喃喃自語,開始算價格了。
“兄弟,你是在算案值嗎?你這算得不對啊!”
“什麼不對?”
“你這三件乾隆的五彩罐子,是一套。你看上面的畫,小孩子的臉都長得一模一樣,這可不是巧合,人家故意這麼畫的。”張揚非常篤定的說道。
當然,他主要的判斷依據,是這些東西都在同一年生產。
年份一樣,器型一樣,畫風一樣,很明顯是一個系列的。
“那價格要貴多少?”寶友戰戰兢兢的問道。
張揚對著鏡頭伸出四根手指。
“一個貴四萬,還是一起貴四萬?”
“四十萬!三件加在一起的話,這個價格閉著眼睛賣。”
寶友直接沒聲了。
【大於二十萬了,屬於數額巨大】
【三年起步咯】
【這人啥也不懂就敢收啊】
“我幫你算了一下。”張揚猛按計算器,把計算出來的總價值展示在鏡頭前:“一共是四十四萬。”
“寶友,這個案值,算多還是算少?”
對方是不是受賄,張揚都不覺得跟自己能有什麼關係。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提到“案值”,一想到“坐牢”,他就很好奇。
他就差問這位身份特殊的寶友:“兄弟,你覺得自己會被判幾年?”
民警沉默了一會兒,小聲答道:“太多了。”
“老師,其實這不是我的,是一個朋友,託我來鑑定的。”
好傢伙,又是一個朋友。
張揚懶得繼續問了,點點頭:“兄弟你開心就好,雖然你是普利曼,但是我們直播間,說不定就有能管普利曼的人。”
“老師放心,我肯定告訴我那位兄弟,這件事有多嚴重……”
“謝謝你……”
掛掉和張大師的連麥,一身制服還沒來得及脫的丁庸,直接癱倒在了椅子上。
這五件東西,是昨天,他花了三千塊,從自己的上司手裡買過來的。
領導非常肯定的告訴他,這都是河東集團生產的仿古工藝品,叮囑他說,千萬別按真的賣,不然要算詐騙。
甚至給了他藝術品店開的發票。
“說好的假貨呢?說好的工藝品呢?”
“TMD這些真東西,都是從哪裡搞來的啊!”丁庸捂著頭難受的說道。
他知道,自己要麼是被坑了,要麼被當成了替死鬼。
“不行,我得去說明情況,不然等人找上門來就遲了。”
就在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一看來電提醒,陌生號碼,但是歸屬地也是津門的。
難道是局裡的同事換號了?
丁庸帶著疑惑接通了電話,下一秒,電話裡的人打招呼的一句話,直接讓他原地起立。
“丁庸是吧,我是市局紀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