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垂眼睫,壓根兒不敢多看他們一眼,抿著唇兒沉吟良久,還是選擇老老實實地作揖道歉:“今日是我貪心不足蛇吞象,對不起!”
楚懷南眉目陰沉,瞳中滿是痛苦:“小郡主,我以為你答應我的邀請,是因為心中還有我。可世殊時異,你終究不再是當年那個清純的姑娘了。你今夜這番行為,與水性楊花有什麼區別?你對得起我?!”
南寶衣:“……”
講道理,先不提她心中從來就沒有過楚懷南,先不提她是否水性楊花,她有哪裡對不起楚懷南?!
這男人怕是有臆想症!
楚懷南忍著痛,拂袖而去。
南寶衣連忙道:“殿下,我的罪證呢?!”
對方沒搭理她。
南寶衣又惋惜又心疼,訕訕望向顧崇山:“九千歲,我的天山雪蓮……”
顧崇山捻著黑檀珠串,深深地凝她一眼。
即使他什麼話也沒說,南寶衣也清楚讀出了他表情裡的意思:
這個姑娘太讓我失望了;
好想像從前那樣揍她;
手好癢,但是崇山,你要忍住……
顧崇山把少女變幻不停的表情,盡收眼底。
用腳趾頭想,就知道這小丫頭又在腦補些有的沒的。
他冷漠地扔下句“想都別想”,沉著臉下樓。
南寶衣欲哭無淚。
她可憐巴巴地轉向蕭弈:“二哥哥……”
蕭弈睨著她,“呵”了一聲,與她錯身而過。
三個人都走了。
南寶衣心情酸爽,不顧形象地慢慢蹲到地上,抬手苦惱地捂住面頰,竹籃打水一場空,說的就是她。
顧懾在她對面蹲下,摘去髮髻上的那枝梅花,溫柔地簪在她的鬢角:“南姑娘,你別傷心啦。婚姻,愛情,那是多麼無趣的東西?愛一個人太荒唐,不如把滿腔心思,拿去愛一件值得終生奮鬥的事業。
“愛一個人未必會有回報,但是為所愛之事奮鬥,卻一定能得到回報。愛人或許會背叛你,但事業,不會。”
南寶衣:“……”
這少年看著傻乎乎的,但這番話乍一聽似乎還蠻有道理。
顧懾正兒八經地鼓勵她:“南姑娘,咱們一起為戲曲發光發熱,為戲曲而獻身吧!”
南寶衣:“……”
發光發熱還勉強說得過去,獻身就不必了吧?
她站起身,倚在扶欄上,俯瞰樓下戲臺,如描的眉目間染上輕愁:“我是個俗人,從來只想家族富貴、夫君掌權,成為天下人人豔羨計程車族貴婦,哪裡做得來獻身之事?”
因為死過一次,所以希望這一世能夠過得很好。
顧懾歪頭,並不能理解南寶衣的理想。
視線落在少女身後,他發現蕭弈去而復返。
南寶衣捧著白嫩小臉,侃侃而談:“都說‘一入侯門深似海’,你不知道我家那位是多麼難搞的一個人。幼時就逼迫我火中取栗,我的手呀,都被活生生燒爛了!自打與他在一起,我受了好大的委屈……”
她添油加醋的,大到為蕭弈上刀山下火海,小到蕭弈吃菜偏鹹而她口味偏淡,都給倒豆子似的倒了出來。
“……有一次他從外面辦案回來,竟然也不沐身,直接就睡了。穿了一天的襪子,滿是臭汗,竟然扔在了我最寶貴的一條碧絲花籠裙上!第二天我的花籠裙都是汗臭味兒!”
南寶衣控訴得十分起勁。
顧懾眼見著蕭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本想打斷她,可她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終於數落完蕭弈的不是,南寶衣輕輕吁了口氣。
顧懾拼命朝她使眼色,急得快要變成鬥雞眼。
南寶衣終於察覺到不妥。
她茫然回眸。
蕭弈面無表情地站在她身後。
他原本走出了玉樓春,想想還是需要聽南嬌嬌解釋一番,所以又折返登樓,沒料到,竟然讓他聽見了小姑娘的真心話。
那次襪子事件,並不是他故意的。
他辦了一起拐賣稚童案,在外奔波三天三夜,幾乎二十個時辰沒閤眼,回來倒頭就睡了,並不是故意把襪子放在她新裙子上的,偏她記仇記這麼久……
見小姑娘終於注意到他,他突然很溫柔地笑了笑。
他道:“嫁給我,當真是委屈嬌嬌了。”
說完,沉下臉,轉身就往樓梯走。
南寶衣恨不能給自己兩耳光!
她也就是一時傾訴上癮,並不是真心要數落他的不是。
她急忙追上去:“不委屈、不委屈,二哥哥,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嘶!”
少女腳下一滑,狼狽地跌倒在地。
可是蕭弈並沒有回頭。
南寶衣看見他沒回頭的時候,立刻就明白,他真的生氣了。
她不自覺地抓緊裙裾。
今夜所為,如同打賭。
若能賭贏,就能為二哥哥的仕途錦上添花,也能讓祖母延年益壽。
可是……
她到底太過貪心。
顧懾把她扶起來:“靖王真是個可怕的人,南姑娘你好厲害,居然能和這麼可怕的人結為夫婦。”
荷葉贊成地點點頭。
她每次和王爺說話時,雙腿都在發軟,總覺得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拉出去打死,可是她家姑娘卻敢拿著毛筆在王爺的臉上畫貓鬍鬚!
被他倆敬佩的南寶衣,卻失落不已。
蕭弈那麼生氣,她如今是不敢回靖王府的。
顧懾見她情緒低落,提議道:“我唱曲兒給你解悶吧?”
南寶衣靠在扶欄上,把玩著袖角,淡淡道:“你若真愛唱曲兒,就去戲臺子上唱啊,現成的戲臺子搭在那裡,又有現成的觀眾……”
她只是隨口一說。
顧懾卻起了心思。
少年望向雅座裡的那套精緻戲服,滿眼歡喜。
半個時辰後。
南寶衣坐在樓上喝茶,聽見荷葉激動道:“王妃,您快看樓下!北魏的太子殿下,他竟然真的登臺了!”
觀眾席那邊也傳來驚豔的騷動。
南寶衣望去。
顧懾腳踩彩鞋,身穿貴妃宮裙戲服,頭戴點翠珍珠鳳冠,本就底子好的面龐上塗了青衣花旦的油彩,眼尾入鬢,眼波流轉,紅唇穠豔,身段高挑,在戲臺子上一甩寬袖,步態和身姿當真是古雅雍容!
樂起。
少年開腔。
他的戲腔珠圓玉潤,令人耳目一新。
然而,一句還沒唱完——
雅座裡突然起了混亂。
侍女們簇擁著一位美貌動人的貴婦人,匆匆下樓。
那貴婦人黑著臉,拎著裙裾登臺,當著上百名觀眾的面,直接給了顧懾一巴掌!
“顧懾,你還有沒有一國太子的尊嚴?!”
她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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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章,沒寫完,大家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