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之後,白珩鼓掌讚歎:“不愧是他。”
不愧是成為雲騎士卒之後,第一次出征的時候就覺察到了[傀儡蛸]潛入艦隊的危機並想出解決辦法,成功幫助雲騎逃過一劫的天才少年。
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騰驍嘆了口氣:“應變急智,實用為上,老傢伙們可不喜歡這樣的新人,不過……我想,這或許正是聯盟缺少的人才。”
他是很喜歡景元的,除了那些只需要動嘴皮子,沒有一點業務考核壓力的老傢伙們,誰會不喜歡一個真正能做出業績,並且成績永遠最棒的年輕人呢?
鏡流沒有評價景元如何,她轉頭看向白珩,不管是目光還是語氣中都帶著點兒若有所思。
她問:“白珩,你說,你當年用的也是這套題?”
白珩點頭:“對啊。怎麼啦?”
鏡流好奇:“你是如何通關的?”
白珩清了清嗓子:“這個嘛,就要從我的遵紀守法意識說起了!”
騰驍:“……”
白珩的那場考試也是他主持的,他至今仍然對那解題思路記憶猶新。
在其他人都開始和老牛互動了解更多情報,或者是開始觀察仙女以及天衣的時候,白珩選擇了背過身去,頭也不回地徑直離開,老牛在嘆氣之後慢慢悠悠地跟上去。
當時騰驍以為她要放棄了,正想要評價說,這樣的人剛直有餘,變通卻不足,恐怕很難完成保護文明這樣困難而沉重的任務。
——下一秒,他看見白珩回到家中,對著灶臺供香供餅,在青煙嫋嫋以及樸實的米麥香中,朗聲道:“天上神牛犯事遭貶,卻仍不知悔改,鼓動我這個凡民偷取仙子羽衣,灶神在上,請您將這件事上報天庭!”
青煙之後,一尊模樣和善儒雅的神仙虛影滿意地點了點頭,伸出手來,掌心有一枚金色丹藥:“好好好,你身為凡人,能抵制住誘惑,已是不易,更兼你檢舉有功——來,我這裡有一枚仙丹,你且服下,隨我上天稟告玉帝王母,等驗明事情起末,在天上賞你個官職,教你修行長生之法也未嘗不可。”
在民間傳說中,灶王爺一年到頭順著灶頭巡視人間,到了年底就要把人間的事情告訴天上,為了避免他說人間的壞話,家家戶戶就要拿出糖來供他,好把他的嘴給黏上。
這場考核雖然消除了考生對於這一傳統古典故事的記憶,但對於整個神話體系的記憶卻沒有被刪光。
白珩仍然記得,家家戶戶快要到了過年時都會祭灶,也記得祭灶的原因。
現在仙子下凡洗澡的故事都成真了,灶王爺難道還能有假?
白珩被邀請上天,做為證人出席對老牛的控訴。
白珩成功上天。
……
白珩說完自己當年的操作,眉開眼笑地問鏡流:“怎麼樣?是不是特別棒?我跟你說,因為我開星槎的時候經常出交通事故,所以我的駕照被吊銷過很多次,長此以往,為了能儘快恢復駕照,我就把交通安全法從頭到尾背了一遍,後來覺得法律也挺有意思的,就又去報了兩個班……”
鏡流頷首:“嗯,的確,很有法律意識。”
甚至讓她在一時間恍惚以為自己的這位朋友不是一位飛行士,而是一位法師……哦不是,律師了。
騰驍對這倆人的對話不置可否。
*
騰驍收起幻境,來到樓下,對突然發現了彼此存在的兩小隻宣佈,今天的這場選拔,他們兩個就都算是過關了。
將軍需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於是在宣佈完成績之後,就把發言的機會讓給了自稱新晉令夷監護人的白珩。
——原本鏡流也可以獲得發言權,但她自願將這殊榮讓給了興奮且表示自己有很多話可以說的狐人飛行士。
“金風送爽,節氣甚佳,我很榮幸做為優秀畢業生重回這所學校,親愛的學弟學妹,做為你們的前輩……好吧,我編不下去了。”
白珩挫敗道:“總之……你們兩個可以互相認識一下,小令夷,這個小白毛是景元,如果你喜歡狸奴的話,和他交朋友不會有錯,這傢伙堪比一株狸奴薄荷。景元,這是令夷,呃……她的特殊之處,將軍他們還在研究,我也說不好,但她是個乖寶寶,麻煩你啦,照顧一下。”
“至於我呢,現在先帶你們四處走走,熟悉一下——這兒也不大,轉一圈用不了多久。哦對,今天休息,不上課,食堂不開,一會兒我帶你們去金人巷吃。”
這座三層樓的學校確實不大。
畢竟,雲騎軍內部的學校其實也沒有多少人在上——本身也就沒有多少人能夠在還需要上學的年齡被選拔進雲騎軍,還被將軍如此器重的。
有意思的地方就更少了。
於是,沒走上太久,令夷便對上了從前面回頭看過來的、帶著淚痣的金色眼睛。
很漂亮的眼睛,還對她眨了眨。
景元:“剛才的幻境,你是怎麼過的?”
令夷覺得,從現在他回頭的樣子來看,或許景元不太能算是狸奴薄荷,因為他自己就有一點像是那種毛特別長的白色狸奴。
令夷老老實實地說了自己是怎麼過的:“我覺得這一關考察的應該是誠實和道德。”
她看著景元的臉色:“你不是這麼通關的嗎?”
景元:“……”
《誠實和道德》
突然感覺自己好像被罵了。
他清了清嗓子,將自己的策略簡單說了說:“畢竟,萬一仙子不會修煉,或者你的天賦不太好呢?還是賺錢氪金比較保險。”
他從令夷臉上看到了敬仰和豔羨。
令夷覺得景元好厲害。
自古以來,狐人的定位中就有“思維敏捷”、“想法多變”、“狡詐(褒義)”這些形容。
一個擁有了這些素質的狐人,搭配上有底線的道德水平、優良的身體條件,才能算是個優秀的狐人。
令夷想要成為優秀的狐人,她覺得自己還有許多不足,尤其是比起這位名叫景元的同齡人……大概是同齡吧。
真的,和對方一比,她覺得景元才應該是狐人。
她抬頭,目光堅毅,火紅色的尾巴在身後小幅度地擺動:“我覺得你的思路好棒,我能向你學習嗎?”
走在前面的白珩對後頭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她覺得在這種時候,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但她應該說些什麼呢?
於是,突然間,白珩明白了平常騰驍都是怎麼看自己的。
*
午餐時,白珩掏出了臨時制定的日程表。
對於景元來說,這張日程表和他之前的區別不大,每天早晚仍然要學劍,頂多是把坐牢的地方從神策府中的將軍身邊變成了課堂。
而對令夷來說,這張日程表讓她的課餘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下課之後,在老師的指導下,一小時完成作業,然後去神策府,配合研究。”
令夷抬起頭,神色驚恐:“一小時完成所有作業?!”
白珩擺擺手:“放心,這學校作業不多。另外,作業嘛,總是要寫的。就像是我今天雖然能陪著你們兩個小崽子在外頭逛,但是回去之後,先前星槎爆炸的報告我也不能不寫,對吧?三千字呢……一個晚上,一臺玉兆,一隻白珩,一個奇蹟!”
聽起來很可怕的樣子。
令夷感覺到了對比:她的作文現在還只需要六百字。
她平靜了下來,接受了安排。
*
黃昏過後。
神策府裡,本應該下班的將軍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
後院之中,燈火通明,恍若白晝。
來自丹鼎司、工造司、太卜司、雲騎軍,甚至十王司的技術人員匯聚於此。
除此之外,在騰驍將軍身邊,還跟著一隻特地向如今的羅浮劍首請了假,跟過來看看熱鬧的白色長毛貓。
騰驍已經在邀請的信件中闡明瞭令夷以及系統的情況,於是,做好了萬全準備的可靠大人們為令夷準備了足夠她好好一展身手的土壤。
真·土壤。
經持明龍尊特批,從鱗淵境中,封印建木之處附近挖的土。
正兒八經來講,除了藥師走過的地方,大概沒有什麼土能比這更豐饒的了。
拿出這玩意的那位,現於丹鼎司中工作的持明族研究人員挺胸抬頭,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令夷重演著昨天的步驟。
仍然是灰撲撲的未解鎖圖鑑,仍然是圖鑑上僅有的彩色方塊:向日葵。
比手帕上的尺寸大上一圈有餘的田地出現在特供土壤上的瞬間,四周所有的專家都圍了上來。
他們目不轉睛地見證了第一株向日葵的出現。
“種下去的時候就是完全體了?”
“讓一讓讓一讓,你們幾個在這邊擋著幹什麼?讓我來把它移植出來……還愣著幹什麼,記錄啊!可以被旁人觸碰的實體、可以移植……”
“來來,小姑娘,再種一棵。”
在如同菜市場一樣鬧騰的聲音嘰嘰喳喳地響起的瞬間,可靠的成年人們便失去了自己的可靠。
但是沒關係,他們仍然擁有專業。
在等待過大概半分鐘的cd之後,令夷點選重新亮起的圖鑑,再次種下一棵向日葵。
室內逐漸變得安靜了,所有人都屏著呼吸,等待著騰驍描述中的小太陽出現。
向日葵逐漸變得明亮、更明亮、比昨天亮一倍——
不對勁,騰驍剛想說今天的向日葵發光得好像有點太積極了。
就在此時,他聽到剛才站在最前面,負責拿著本子記錄的十王司專家猛地閉上眼睛,聲音痛苦:
“臥槽,怎麼那麼亮,眼睛要瞎了!”
而在他身邊,來自工造司的專家好整以暇地戴上了墨鏡。
工造司專家呵呵一笑:“他們不行,將軍放心,我,是專業的。”
“但是,”騰驍想要肯定對方,但身後少年相對活潑的音調插了嘴。
同樣已經推上了墨鏡的景元帶著詫異問:“我以為專業的工造司專家會帶上焊接用護目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