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在莫高停留的日子最多,在這個期間,她臨摹了一幅《九色鹿》。
一日,她站在月牙泉前,久久沒說話。
謝衍擋在她身前,遮住西北來的風沙,“嫋嫋,要啟程回黎京嗎?”
原計劃打卡的十個博物館,都是華國的。然而在聽了眾多文物之靈的心聲後,嫋嫋覺得她身上有了新的擔子。
“阿衍,我想去一趟……金獅玫瑰博物館。”嫋嫋望著他,眼眸閃爍,情緒複雜。
謝衍握著她的肩膀,親暱地颳了下她的鼻子,“現在確實不是個好時機。金獅玫瑰王國的時疫還很嚴重,他們並不像我們管控地這麼有條理。”
還有一件事,之前聶良舟和謝衍說,他們追擊奧斯丁時,確認他已經回了金獅玫瑰。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些有特工背景的人,從事的都是見不得光的生意。他們追索文物,在黑市交易。當然,他們也和聯合王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嫋嫋都懂。
“只是,事有可為不可為。阿衍,這些日子,我開始思索一個問題,同為畫靈或者文物之靈,為什麼我會重生。”
這個問題,謝衍也想過,不得其解。來了一趟敦煌,他明悟許多。“嫋嫋,我更願意將這一切歸結為——萬法皆緣。就像你會不遠千里,來到敦煌朝聖。”
嫋嫋點點頭,藏在謝衍懷中,環著他的腰,臉乖乖地貼著他的胸膛,聽著一下又一下地有力搏動。“你說的對,這就是牽引。我更像是一個人間信使,將他們的資訊傳遞。而且,我有一種宿命般的感覺,我有了淚痣,體重已經差不多增到了畫中的模樣,頭髮也快到達及膝,但總覺得少了一些什麼。對,就是紅塵煙火氣。我曾遊蕩金獅玫瑰的很多州縣,我要尋回它們,從而真正迴歸畫中。”
至此,謝衍也不糾結。
“沒關係啊。你去哪,我就陪你去哪。”謝衍撫著她的頭髮,溫柔極了。
有嫋嫋的地方,就是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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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嫋嫋和謝衍乘坐昊軒航空,降落在首都金獅城希羅機場。
如風幾個人,坐在經濟艙的,遠遠綴著。
他們這一行,很低調。
嫋嫋挽起了長髮,藏在了毛線帽子裡。口罩是必戴品。
預定的酒店,是距離金獅玫瑰博物館兩站地鐵的經濟型酒店。謝衍長這麼大,都沒住過這麼低品質的。但因為同行的人,便也沒那麼重要,反而充滿新奇感。
兩個人到了後,沒有急著出去轉,因為要倒時差。
但補眠之前,嫋嫋要洗洗頭髮。
謝衍想到了那一次,嫋嫋幫他染髮,溫情的瞬間他一輩子都能記得。“嫋嫋,我幫你洗頭髮吧。”
嫋嫋說好。
現在頭髮太長,洗起來確實很麻煩。幸而,謝衍啟用了男朋友屬性,萬事不懂短影片,也能學個差不離。
“博物館遊覽是要提前預約,後天你看好嗎?”
嫋嫋看著鏡中,謝衍手上的白沫沫,真是難為他了。“不急,我要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走一遍。”
這便是重拾煙火之氣吧?再者,徹底斬斷嫋嫋和這座城市的羈絆。
“第一站去哪裡?”
“國王大學。”
謝衍一愣,不明白嫋嫋怎麼會去過高校呢?他莞爾一笑,“你知道我被爺爺送到國外,在哪裡讀書嗎?”
嫋嫋也是後來才知道,謝衍是被送來的金獅玫瑰王國。從世界上最好的公學開始,一路升級打怪。當然,他的最大助力還是謝家的財富。他呢,勉勉強強夠上學校的最低錄取分數線。不出挑,但學校還不賴。
“我大學就是在國王讀的。”
嫋嫋仰頭,後看,“說不定我在買家箱子裡,和你擦肩過呢。”
晚上,謝衍沒有探索新世界,因為嫋嫋身子不太爽利。最近一直都是如此。他想,她一定是捨不得他,也可能太傷心、觸景傷情了。
三月份,大學都開學了。
古老的學院,還保留了幾個世紀前的老建築,有種白駒過隙、世事蒼狗之感。
在經過學校名人牆的時候,嫋嫋有駐足觀看。名人按大洲和人種劃分的,其中亞裔那一欄,嫋嫋赫然看到了大學時的謝衍。
“你,還是知名校友呢?”
這一點,謝衍真的不知道。不過看著名人牆,很新,上面的介紹還是華國昊軒集團CEO。想來也是最近一年新上去的。
“他們倒是會碰瓷營銷。”
那模樣,在眼前,模糊又清晰。
一段記憶,灌注到她的腦海中。
一個金獅玫瑰王國的富二代,從父親那裡偷出來地下市場購置的華國名畫。而男孩的藝術論文,就選擇了華國的《九筵仕女圖》。他和同學們誇口,家裡有真跡。
大家都不相信,因為這幅畫曾經失竊。富二代便承諾,會將畫帶到學校來,給他們見識見識。
富二代的行為,贏得了一個系花的好感。
他們便在衛生間親密交談。而名畫,也被隨意地放在地上。
那是嫋嫋第一次,從古畫中墜落。
她變成了一個行色匆匆的女孩子,穿著白襯衫搭配百褶裙,慌慌張張地撞上了一個漂亮的大男生。
她害怕極了,因為不認得路,如果她不能及時回到畫中,只怕就永遠失去了家園。
可觸目所及,都是高鼻樑、藍色或綠色眼睛的西方人。
直到那個黃面板、黑眼珠的男生出現。
她激動地拉住了他,叫他“同袍”。
謝衍聽著嫋嫋的講述,驚愕一點點佔據了他的面孔。那天他心情很不好,因為是父母的祭日,連“同袍”這麼特殊的稱謂都沒察覺出異樣。
嫋嫋卻不死心,拉著他問:“你的家鄉在哪裡?你要回去嗎?”
謝衍愣了一愣,終於有了他鄉遇故知的感覺。“不,我不要回去。不過也不妨告訴你,我的家鄉叫帝京,我的母國是華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