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太子是國本。
趙桓的便宜大兒子趙諶已經九歲,聰明伶俐,冊立為太子,是眾望所歸的事情。
連帶著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讓人有些意外,也不是不可以。
太子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只是遙領,掛一個名頭,不會涉及具體的事情,就算有事情,也是天下兵馬副元帥的差事。
李綱作為新任的太宰兼門下侍郎,是皇帝的鐵桿支持者,率先表態道:“官家冊立太子,利國利民。”
張邦昌恭敬道:“臣也同意。”
政事堂的宰相紛紛站出來表態,全部都同意,其他文武百官都沒有異議,直接定下趙諶當太子的事。
新君登基,又有皇子,立太子本就順理成章。
趙桓見百官同意,心中鬆了口氣,又繼續道:“太子定下,且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必須有副元帥協助輔佐。朕安排种師道擔任,如何?”
天下兵馬副元帥,是個臨時性的官職。
李綱也希望种師道這樣的人得到重用,才有人能扛起抗金的大旗,率先表態道:“臣同意。”
張邦昌道:“臣無異議。”
徐處仁、吳敏和白時中三個宰相再度表態同意。
种師道手持笏板上前,恭敬道:“臣种師道,定不負官家厚望,定會全力抗擊金國。”
趙桓沒有接話,一副思考神情。
大殿中忽然就安靜了,氣氛更是肉眼可見的凝固,情況很不對勁。
皇帝又要搞什麼么蛾子?
殿中的官員都接觸過皇帝,知道皇帝是什麼樣的性格。
曾經太上皇禪位,這位皇帝死活不願意登基,希望跟著太上皇南下逃走。
當時,鄆王趙楷曾帶著人闖宮,想要爭奪皇位,卻被王宗濋帶著人硬生生攔住,才有了太上皇傳位。
一直以來,皇帝的存在感不強。
今天搞了太多事情,殺李邦彥、訛詐錢財,又讓李綱拜相,現在冊立太子,緊跟著安排种師道擔任天下兵馬副元帥。
事情太多了。
不像皇帝的風格,像是有人在皇帝背後操控一樣。
皇帝的每一步都讓人心驚肉跳,以至於殿內鴉雀無聲,只剩下淡淡的呼吸聲。
种師道是唯一的知情人。
見識了皇帝殺李邦彥的果決,見識了皇帝募捐的不要臉,對皇帝的手段徹底服氣,卻仍是有些擔心。可惜他使不上力,只能靜靜的看著。
李綱是最關心皇帝的人,主動問道:“官家陷入沉思,是有什麼難題嗎?”
趙桓緩緩道:“种師道擔任天下兵馬副元帥,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單憑天下兵馬副元帥,難以協調和安排軍務。朕思來想去,唯有讓种師道擔任樞密使,才能名正言順。”
轟!!
大殿中剎那間炸了鍋,無數人震驚!
死死盯著皇帝。
李綱性格剛直,就算站在皇帝一方,卻是立刻站出來,旗幟鮮明的反對道:“官家,种師道擔任樞密使不合適。”
“朝廷的慣例,一直是宰相兼管樞密院,兼任知樞密院事,沒有樞密使。”
“您要提拔种師道,頂多安排他擔任樞密副使,怎麼能是樞密使呢?這樣的安排,不是重用种師道,反而是害了他,請官家明鑑。”
趙桓看到這一幕,心中卻是搖了搖頭。
李綱是忠臣不假。
可是,李綱有著自身的侷限性,就是大宋開國的基因導致,李綱這樣的文人也忌憚著武人。
始終防止武人坐大。
李綱希望种師道受重用,卻不希望种師道擔任樞密使。
歷史上的第一次東京之戰,身為武將的姚平仲擔心种師道立下大功,獨佔功勞,就主動請求去攻打金人。
李綱也忌憚种師道的功勞太大,一改死戰防守的策略,轉為激進求戰,支援姚平仲出兵,卻是損失慘重。
這是文人的侷限性。
始終防備著武將,始終想要武將做泥腿子,始終想要掌控一切。
趙桓要徹底的扭轉這些,就從今天開始改變。
因為有金人入侵的外患,趙桓才有機會,換做太平時期,皇權安穩朝局穩定,文官集團勢力太大,要運作非常難。
藉著金人南下的契機,定下武將領兵的規矩,減少武將的鉗制。
趙桓看著反對的李綱微微一笑,轉而看向其他的官員,不急不緩道:“還有誰反對?”
“官家,臣反對!”
白時中旗幟鮮明的站出來。
“官家,臣也反對。”
張邦昌也站出來。
徐處仁、吳敏、耿南仲和楊時,以及所有文官都反對,一個個痛陳种師道擔任樞密使的壞處。
“官家,臣弟也反對。”
清亮的聲音響起,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站出來,拱手道:“臣弟構,請官家三思。”
反對的人是趙構。
他今年才十九歲,經歷了頗多的磨難。
之前和金國和談,趙構和張邦昌去了金國大營當人質。面對金人的強勢,趙構應對得體,沉穩大度,沒有丟半點的宗室風度。
反倒是張邦昌整天哭泣,怕死到了極致,丟盡了臉面。
現在的趙構還不是九妹,是英姿勃發的男兒。
趙桓看到趙構反對也不例外,笑說道:“九弟為什麼反對呢?朕認為所有人都可以反對,唯獨你不應該反對啊。”
趙構鄭重道:“官家,我大宋沒有這樣的慣例。以种師道擔任樞密使,不是器重他,而是害了他。天下譁然,輿論聲討,對种師道並不利。”
趙桓笑著問道:“九弟說大宋沒有慣例,仁宗皇帝任命狄青擔任樞密使,難道是假的?九弟連自己的祖宗,都不認了嗎?”
趙構面色微變。
沒想到,皇帝的反擊如此犀利。
趙構卻也不慌,繼續道:“彼一時此一時,當時狄相公功勳卓著,出任樞密使理所應當,再說那是特殊情況。”
趙桓沉聲道:“狄青功勳卓著,种師道的功勞就少嗎?”
“他早年是文官,因為有謀略能治軍,才進入軍中為將。”
“領兵期間,种師道抵禦西夏,北征遼國,如今又抗擊金國,立下了赫赫戰功。”
“种師道敢拼敢殺,功勳不輸前人,為什麼不能擔任樞密使?”
“難道先人就一定強,後人就一定弱嗎?”
說到這裡,趙桓看向种師道,吩咐道:“種公,請你脫下上半身的衣裳,讓滿朝諸公看看你滿身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