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寶衣老實道:“當時那麼緊張,來不及思考這些呢。”
更何況她前世就破了相,到死都頂著一張醜陋的臉。
家破人亡生死存亡時才知道,美與醜,又有什麼重要的?
她想了想,忽然問道:“二哥哥,如果我變醜了,你會嫌棄我嗎?會不會再也不願意搭理我?”
蕭弈哂笑:“說得我現在多願意搭理你似的。”
南寶衣咬了咬唇瓣,權臣大人說話真是不討人喜歡。
她又道:“今天去書院時,珠珠問了我一個問題。她說既然孔夫子長得醜,為什麼衛靈公的夫人還會崇慕他……二哥哥能為我解惑嗎?”
“子見南子”是史上很有意思的一個故事。
《史記》載:“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願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佩玉聲璆然。”
雖然是簡簡單單的一場見面,可太史公那句“環佩玉聲璆然”,卻已經足夠令後世想入非非津津樂道。
蕭弈看了她一眼。
南家出不了秀才和進士不是沒道理的。
別人讀書恨不能一口氣把《論語》背下來,再瞧瞧這對姐妹,讀個書卻在操心孔夫子的美醜和愛情,能學有所成那才叫見鬼。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南子崇慕的是他的德行與才華,與容貌又有什麼關係?如果只在意對方的容貌,心胸格局未免太小。”
南寶衣託著小下巴,雙眼明亮。
前世當宮女時,她在宮宴上給人端茶倒水,卻因為醜陋的容貌而被權貴們取笑戲弄。
滿殿都拿她當笑話,唯有貴為帝師的蕭弈並沒有取笑她。
他冷冷清清端坐在席位上,即使明知被笑話的姑娘是幼時經常捉弄他的她,也沒有要報復她的意思。
權臣大人面冷心熱,是世上最好的人呀!
“二哥哥!”
南寶衣忽然紅著眼睛抱住蕭弈。
撲進懷裡的小姑娘香軟嬌嫩,蕭弈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僵著身子,下意識想推開她。
可是大掌落在她的細肩上,卻終究沒能推出去。
他沉默地撫了撫小姑娘的鴉青長髮。
南寶衣後知後覺地不好意思,白嫩的臉蛋上露出桃花浮紅,靦腆地坐回去,乖覺地抱起一盞香茶。
她飲茶時,織紗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一截凝白皓腕。
蕭弈注意到她腕上青紫。
他握住她的細腕。
捲起衣袖,只見小姑娘半條手臂遍佈青紫,瞧著十分嚇人。
南寶衣不在意,“許是打架時弄傷的,沒事,回去養幾日就好啦。”
蕭弈面無表情,忽然把她抱到懷裡。
不顧小姑娘的驚呼和掙扎,他解開她的襦裙繫帶,淺白上襦裡只穿著嫩粉色的主腰,小姑娘腰肢纖細,肌膚瓷白清嫩。
她又驚又怕,兩隻眼睛都瞪圓了,雙手護住自己,整個人哆嗦得厲害,“二哥哥,你你你,你要幹什麼?!”
蕭弈看著她腹部的青紫傷痕,“不疼嗎?”
他雖然冷若冰霜,但南寶衣還是覺得他的目光像是鋒利的匕首,一寸一寸凌遲著她的身子,叫她難堪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天可憐見,前世嫁給程德語後,他惦記著南胭,根本就沒碰過她。
所以兩輩子加起來,還沒有異性看過她的身子哩!
她張了張嘴,還沒說話,蕭弈摸出一隻藥罐,挖了翠綠色的藥膏,一點點抹上她的腹部。
藥膏微涼,他抹得很仔細,連肚臍都沒放過。
南寶衣羞赧的想撞死!
偏偏她很怕癢,隨著他的指尖遊走,她終於憋不住,紅著臉笑起來:“二哥哥快住手,你逾矩了二哥哥……”
“哈哈哈哈哈,二哥哥你快住手,我受不了啦!”
“哈哈哈哈哈哈!二哥哥我求求你啦,嗚嗚嗚……”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蕭弈面色平淡,薄唇卻繃成了一條線,嘴角壓不住般揚起。
他從沒見過這麼委屈巴巴的南寶衣。
還想再逗她一會兒,再欺負她一會兒。
被欺負哭的小姑娘,實在太可愛了。
馬車停在南府門口。
聽著車廂裡的動靜,十苦忍不住感慨,“主子和五小姐的兄妹感情可真好!”
過了很久,車廂終於安靜下來。
十苦望去,他家主子衣冠齊整地下了車。
五小姐梨花帶雨地跟在後面,小心翼翼整理著襦裙,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模樣。
他情不自禁地撓撓頭。
怎麼有種主子拔x無情的感覺?
唔,一定是錯覺!
……
南寶衣回到朝聞院,重新梳洗打扮過,就聽荷葉稟報,說是南小茜一家進府賠禮道歉,現在正在松鶴院坐著。
她低頭把玩妝奩裡的珍珠。
前世家裡敗落之後,這些親戚爭先恐後落井下石,幾乎是以秋風捲落葉的姿態搶走了府裡剩餘的資產。
她望向菱花鏡,臉頰上血痕仍在。
乾脆,利用南小茜這次作妖,把這些旁支親戚都給打發掉好了,省得他們繼續吸南府的血。
和祖母他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就已經很幸福了!
她來到松鶴院。
祖母端坐在花廳裡,南小茜一家坐在兩側。
瞧見她進來,南小茜的母親溫氏簡直比見自己女兒還親熱,起身拉住她的手好一陣噓寒問暖,又笑道:“都說五姑娘美貌,我原還不信,今兒一瞧,嘖,簡直比年畫娃娃還要嬌憨可人!”
南寶衣不動聲色地掙開她的手,嬌嬌地倚進老夫人懷裡,“祖母……今日孫女在書院闖了大禍,叫您擔心了。”
老夫人心疼,“可憐我的嬌嬌兒,上學頭一天就被欺負……”
她冷笑著睨向溫氏,“我們家平日待你們不薄,你們家吃穿用度,全是從府裡拿的銀子,就連你兩個孩子讀書,也都是上的我南府族學……你們的回報,就是對老身的孫女動手?!”
溫氏連忙陪著笑臉,“確實是茜兒有眼無珠。但真正論起對錯,那都該怪罪在南胭頭上,她明知五小姐的身份,卻不肯提醒茜兒,這不是故意的又是什麼?”
她知道老夫人不好糊弄。
她眼珠一轉,看向南寶衣,“聽說五姑娘和程家有婚約,程家夫人最注重女子名聲,您要是揪著我們家茜兒不放,也會給您自己帶來麻煩……”
南寶衣面色平靜。
溫氏瘋了,拿捏不住祖母,居然妄圖拿捏她。
她知道,前世這個時候,她在外的名聲仍舊是愛慕程德語的大草包,只要稍微提到程家,她就會馬上服軟,因此被許多人看輕笑話。
可是她重生回來,早已改過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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