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有沒有強迫自己幹一些不願意做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楊浩的這種感同身受,讓埃弗拉逐漸開啟了心扉,終於問出了自己的心結。
楊浩很高興聽到這個問題,他笑了。
“當然,在成年人的世界裡,誰沒有過?”
埃弗拉才19歲,剛剛邁入成年人的行列,但他從小就早熟,竟然很認同楊浩的話。
“是啊,我媽曾經跟我說,她這麼努力,僅僅只是希望我們都能夠活下去。”
如果楊浩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埃弗拉主動說起家裡人。
而楊浩恰到好處地扮演起了聆聽者的角色。
“我出生在塞內加爾的達喀爾,就是那個以拉力賽聞名的城市,我的父親是個外交官,他跟我母親養育了24個孩子。”
說到這裡時,埃弗拉彷彿怕楊浩不相信,咧開嘴,笑著露出那一口白牙,點頭道:“真的,在我的印象當中,家裡最多的時候有十幾個小孩。”
“6歲那年,我父親找了很多關係,終於來到了比利時的布魯塞爾工作,沒多久又來到了法國巴黎,我們全家就靠著他養活。”
“但就在10歲那年,他終於忍受不住了,跟我母親離了婚,把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通通都搬走了,我們最愛的電視、沙發、椅子、桌子……”
埃弗拉沒再繼續說下去,但可以想象得到,他的父親走得很決絕。
“其實,我有點理解他,因為那時候他太痛苦了,他一個人在大使館裡努力工作,領著微薄的薪酬,卻要養活我母親和一大群孩子,每天都要掰著手指頭,數著錢過日子。”
“以前,在塞內加爾的時候,周圍所有人都這樣,他或許沒什麼感覺,可來到了歐洲,來到巴黎,他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其實,我明白他為什麼做出這種決定,我母親也是,所以她一直教育我們,要理解,要寬容。”
“沒有我們的父親,我們現在還在塞內加爾,不可能擁有現在的一切。”
楊浩默默地聽著,但他能夠從隻言片語當中,感受到那種糾結,那種痛苦。
他的父親做出那個決定,更多是為了逃避,也一定非常痛苦。
要說沒有感情,他不可能為這個家支撐了這麼多年。
“你知道,在我們生活的那個街區,經常會發生槍擊事件,甚至是謀殺案,當我的兄弟姐妹們,陸陸續續地長大,他們就會搬離我們那個家,到外面去獨立生活,想辦法去謀生。”
“我的母親並不是一個很能幹的人,她每天都工作得很晚,很累,但她總是教育我們要開心,她會帶著我們唱家鄉的歌,跳家鄉的舞蹈。”
“在我們生活的那個街區,像我這樣的小孩,個頭不高,又是黑人移民,要是不兇一點的話,整天都會被人欺負,所以我經常打架,也學會偷東西,我甚至會在大馬路上乞討,就為了給自己和妹妹,還有母親,買一塊幾法郎的三明治。”
“但在家裡,我們真的很開心。”
埃弗拉說的故事很叫人傷感,但楊浩並未從他的臉上看到半點傷心,相反的,隱隱有種感覺,那段回憶對他來說,真的是很開心。
在外面受人白眼、受人欺凌,但在家裡,他是快樂的。
“在我很小的時候,周圍的人就告訴我,踢球吧,在我們那個街區,有人靠著踢球賺到了錢,他們搬到了更好更安全的街區,住進更寬敞明亮的大房子裡。”
“所以,在我上學的第一天,我們老師就問我們,長大之後想要幹什麼。”
埃弗拉說到這裡時,又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我的同學們要麼說是律師,要麼說是醫生,我說,我要成為一名足球運動員,像羅馬里奧那樣的前鋒,因為我們擁有一樣矮小的個頭,我們一樣的敏捷。”
楊浩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對陣拉科魯尼亞的那場比賽。
埃弗拉在攻入進球之後,徑直跑到了主隊教練席前,衝著胡安馬·利略喊,“我是一名前鋒!”
那應該是他心中從小到大的執著。
“曾經,我覺得自己很有天賦,從巴黎郊區的小俱樂部,轉到了更大的俱樂部,接著又進入了巴黎聖日耳曼,我甚至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在法甲登場。”
“但在巴黎聖日耳曼的青訓營一年後,他們並沒有給我一份職業合同,而是無情地告訴我,我還沒有達到他們的要求,於是我只能在室內足球比賽裡堅持著,一直到有個開餐館的傢伙看了我的比賽,問我願不願意去義大利的都靈試訓。”
“我當然不會拒絕,但我在都靈的試訓還是不成功,他們覺得我太矮了,但在都靈試訓時,有個義大利第三級別聯賽馬爾薩拉的人,他邀請我去西西里島。”
楊浩前世,在埃弗拉的資料裡面瞭解到,17歲的埃弗拉是單槍匹馬從巴黎前往義大利西西里島,他先是去了米蘭,結果語言不通,又人生地不熟,在米蘭錯過了火車,被迫流浪街頭。
幸好在他彷徨無措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塞內加爾來的陌生人,把他帶到了家裡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又把他送上了前往西西里島的火車。
埃弗拉後來也想要去尋找那個好心人,但一直都沒有找到,人家也沒有來找他。
在馬爾薩拉,他是球隊裡唯一的黑人,既感受到了西西里島對他的熱情的一面,也同樣感受到了歧視,尤其是在很多客場比賽時,義大利的球迷都會模仿猴子的聲音,咬香蕉的動作,藉此來羞辱和打擊他。
一年後,他從第三級別的馬爾薩拉來到了第二級別的蒙扎,他一直都是一名前鋒。
甚至,在今年夏季,他來到馬競時,也以為自己會繼續踢前鋒。
結果,楊浩要他改踢後衛。
剛開始,他非常憤怒,他無法接受自己從一名前鋒變成一名後衛,那完全違背了他的夢想和意願,所以他就把這股怨氣徹底發洩在了球場上。
可漸漸的,當他開始在西班牙超級盃,在西甲聯賽登場,當他看到潘迪亞尼、阿德里亞諾和託雷斯這樣的中鋒,見識到了越來越多的其他球隊的前鋒和中鋒,他會忍不住捫心自問,他能比得上他們嗎?
在前鋒位置上,他在蒙扎的表現並沒有多搶眼。
一邊是從小到大所執著的,卻被現實摧毀得支離破碎的夢想;另一邊是自己所不願意接受的,卻又有著光明未來的殘忍現實。
如何抉擇?
……
埃弗拉所遇到的問題,就跟楊浩前世的遭遇非常類似。
這是心病,誰都幫不了,只能靠自己去克服。
在聽完埃弗拉的故事後,楊浩並沒有說一大堆冠冕唐皇的話來安撫他,而是非常直白地告訴他,“踢前鋒,你沒有未來,但伱一定要相信我,在左邊後衛,你會成為世界上最好的!”
楊浩前世親眼見證了,所以他說得非常篤定。
“帕特里斯,我覺得,你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關起門來糾結,也不是埋頭苦惱,而是走出來,嘗試放開自己的懷抱,嘗試去接受這種變化,調整自己,重新找回快樂。”
就好像楊浩,當他遭遇到這些問題時,他也是在反覆不停的摸索,不停地尋找一條既適合自己,又能迎合市場的道路。
這很難,但他就是這麼做的。
“人一生中的路有很多條,通向成功也從來都不是隻有一條。”
“你的母親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人,她說得對,要快樂!”
埃弗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重重地點頭,“我明白,老大,我儘量。”
這條路不好走,也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扭轉過來。
“在這裡,我給你一個保證,帕特里斯,我始終對你充滿了信心,不管你需要多久,我都相信你能走出來,而我也會一直等你!”
埃弗拉在這一刻,真的被感動了。
“謝謝你,老大!”
……
歐洲聯盟杯的客場是真的很叫人崩潰。
赫爾弗格的位置確實太偏了。
馬競長途跋涉從馬德里前往法蘭克福轉機,好不容易抵達了丹麥的哥本哈根後,又搭乘大巴車南下,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才來到了著名的港口城市克厄。
赫爾弗格就在克厄西南幾公里外。
但這還不是最頭疼的。
真正的麻煩是氣溫,從十幾度的馬德里,一下子來到了三五度的丹麥,尤其是到了晚上,幾乎就是在零度左右徘徊。
別說是馬競的球員了,楊浩抵達丹麥後都覺得十分難受。
他甚至在懷疑,歐足聯安排這樣的比賽有意義嗎?
造福客場球迷?
拜託,這場比賽總共就1660名球迷進場觀看,球場四面看臺都是空落落的。
馬競在比賽裡也根本發揮不出應有的水準,開場僅僅1分鐘就丟了球。
楊浩這次是以純替補陣容出戰,結果頂替范德薩的替補門將託尼·吉梅內斯沒能撲出這腳並沒有多少威脅的射門。
所有的球員都不在狀態。
一直到第43分鐘的時候,老隊長阿吉萊拉為球隊攻入一球,成功將比分扳平。
最終,馬競在客場1比1跟赫爾弗格握手言和。
楊浩帶隊從丹麥回到馬德里後,又得重新適應十幾度的氣溫,這種來回折騰真的是非常折磨人,遠比在客場踢那一場比賽更令人難受。
但時間不等人。
復仇者伊魯埃塔已經率領著他的超級拉科軍團殺到了卡爾德隆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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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