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茸城北部,一條寬闊的主幹道上,一顆紅黑色的隕石從天而降,在平整的路面上砸下一道尺寸驚人的深坑,餘波霎時吹散了路邊商鋪的飄旗,震碎了幾扇脆弱的琉璃窗,引起一陣驚恐的尖叫。
但下一刻,那隕石便借勢騰空而起,頃刻間就消失在人群驚恐的視線之外,化作一道燃燒的軌跡。
那軌跡在空中滑翔數百米後,上升之勢逐漸耗盡,轉而下墜,期間墜勢幾經翻折,險些撞入一棟結構密集的居民樓,最終險險落在樓前五六米處,將樓前一座精心打理的花壇頃刻間化為烏有,方才再次騰空。
砰!
砰!!
一次次的騰空,一次次的墜地,隕石以驚人的速度向著茸城北部,隸屬城郊六區的常平區而去,只是隨著它逐漸遠離茸城的繁華區域,衝勢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滑著。
王洛從未感到自己的步伐竟會如此沉重……
天生道體,生而不凡,自進入靈山修行以來,他體驗過真元枯竭、經歷過神念遲滯,卻從未有過體能耗盡的時候。
但現在,王洛卻感到越發難以為繼,每一次騰空,他都能清晰到四肢百骸的動搖,每一次落地那堅不可摧的肉身都會以本能發來停步的訊號。
他的傷勢有些過於嚴重了,打破了天生道體的自愈均衡。胸口被利爪洞穿的傷口彷彿被惡咒阻撓,遲遲不能癒合,焦黑而惡臭的血液不斷從傷口中湧出,而雙手被雷火點燃融化的部分,也在逐漸失去生機的支援,越來越難以維繫發力,以鎖住他的對手。
身前,韓武依然在蠕動著咆哮著,或許是因為王洛的衰弱,這惡獸的咆哮聲越發兇戾,彷彿隨時都能掙脫壓制,展開反噬。
再一次的騰空後,看著遠在視線盡頭的,那道巍然而聖潔的白光,王洛不由在心中暗歎。
這茸城,怎麼這麼大?
他此時已經竭盡全力在奔行了,沒了墨麟將軍的斗篷,他的速度依然不慢,足以讓很多金丹級的職業飛劍馭手汗顏,但是,這依然不夠,遠遠不夠。
在他力氣耗盡之前,恐怕是趕不到目的地了……
而就在這個念頭剛剛升起時,就見遠處空中急速閃來一群全服武裝的戍衛軍人,金瓶銀槍,正是拔荒隊!
“草……”
王洛是真的忍不住要罵人了,但罵聲才一出口就見那支隊伍的領頭隊長,遠遠地高舉長槍,左右搖擺,用一道醒目的銀光打來不欲動手,維持和平的訊號!
而王洛的印象中,還從沒有過關於拔荒隊狡猾多詐的傳聞,所以……
只聽那隊長忽而又大聲說道:“咳嗯!以下都只是自言自語,絕非向任何人傳遞任何資訊:不久前我們接到友軍請求——咳,不是我非要強調,但我說的友軍,是個執行總督諭令不利,被反噬吐黑血的蠢貨!他要我們將在城中肆虐的荒魔引導離開繁華區。而基於茸城戍衛軍應保家衛國的基本職責,以及前線指揮官的現場判斷,我認為比起在空中展開截殺,的確應該先將荒魔送往城郊。”
王洛聞言不由錯愕。但接下來,就見那隊長一聲敕令,所有的拔荒隊員齊齊高舉手中金瓶,從瓶中流淌出清澈的泉水,迅速匯聚一處,宛如柔順的綢緞一般展開,化作一條流動的水路,鋪在王洛面前!
相助之意,已經再明顯不過。王洛當然不會錯過機會,立刻運轉真元,調整空中的飛勢,落到那條水路之上,下一刻,他就感到身體一輕,重傷之軀承受的所有壓力,都彷彿被人接了過去,而強行壓制韓武帶來的疲倦感,更以驚人的速度恢復著,這清澈的水流不但有承載萬物之能,還蘊含著極強的滋補功效。且水流如光,託動著他向北方流去,速度絲毫不亞於他方才隻身疾行!
空中水路,拔荒隊用以展開急行軍的軍陣仙法,在此時赫然幫了大忙!
轉眼間,王洛就與前方的拔荒隊擦肩而過,包括領頭的隊長在內,幾十名戰士紛紛恪守本分,對他視而不見。只是默默跟在他身後,維繫著水路的展開。
王洛也沒有多說多做什麼,只是這份人情,卻當然記了下來。
“■■■■!!”
理性全失的韓武,卻敏銳地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以及接下來將要面對什麼,潰爛的身軀忽而停住了抖動,一顆獸首猛然擰頭,回望向身後那些緊跟著的拔荒隊員,口中吐出一連串的褻瀆之語。
拔荒隊們頓時遭受威權鎮壓,儘管反噬不重,卻還是讓這些堅韌不拔的戰士們紛紛身形搖擺,個別人更是當場吐血,但所有人卻還是堅定不移地高舉著金瓶,維繫著前往城郊的清澈水路!
而王洛則深吸口氣,藉著水流的滋潤,重新榨取出體內的力量,化作更為嚴厲的拔荒雷火,炸得韓武再也無暇他顧!
很快,最後一段路就來到盡頭。
那十米高的古白石已清晰可見,即便失去了主人黃龍的掌御,這龍臺定山依然有著令一切荒蕪下意識畏懼的力量。就連狂性滿溢的韓武,在那白光的照耀之下也隱隱有了瑟縮之意……
不過,王洛本人卻恍然不覺。
是因為他本質上並未化荒?還是說荒毒純度高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抵禦墨麟聖寶?
或許是漫長的行軍終於抵達終點,帶來的些微鬆弛,王洛竟一時分神,失了專注……
下一刻,他就感到眼前一花,一個魁梧而兇悍的身影,忽而閃現到了他面前,帶著如山火沸騰的殺意,轟出一記重拳。
拳勢輕描淡寫,然而落在當面之人眼中,卻只感到半邊天空都被拳影遮蔽住了,這一拳根本無法可擋!
不過,卻又何須去擋?
砰……
一聲悶響,在王洛胸前炸開,被他鎖定在身前的漆黑惡獸,彷彿是被戳破的水球一般,炸成無數黑色的碎屑,而一陣白光從不遠處的龍臺定山上照來,將所有的碎屑都一掃而空。
而那遮天蔽日的拳頭,剛剛好停在王洛胸前,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老將軍,你果然沒死……”
黃龍哈哈大笑:“我死了,誰來幫你除此荒魔!不過,你怎麼也變荒魔模樣了,咳……”
說到最後一個字,一口黑血已是不受控制得噴了出來!
而此時,王洛才注意到,老將軍的胸腔處,赫然留著一個血肉模糊的空洞!
他的心臟,已經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