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嗎?”
雖然只是一句普通的問候。
但陳鹿思依舊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了嘲弄的意思。
……加強恐懼感嗎？
陳鹿思右手輕輕握拳，接著又鬆開。
雖然知道對方的目的，但聽到吳優和夏盼秋都離開了的訊息……‘短時間沒有救援’，‘自己不知道要在這個什麼都看不到的鬼地方呆多久’等念頭還是不斷冒出。
說到底。
一個正常人在這種環境還是會感到害怕的。
畢竟人類天生就害怕黑暗。
而陳鹿思也是人類。
“你知道為什麼嗎？”
孫仁勝的聲音繼續響起，帶著嘲弄，輕笑道：“他們說你一個新人死了就死了，與之相比，還是那個小女孩更重要一點。
你知道那個小女孩吧？就是司雨潔的女兒，他們要去救那個小女孩，直接就把你丟在這裡了。
你當初在商超地下還救過他們，但看看他們是怎麼做的？你這個新人……說到底還是個外人啊。”
說到這。
孫仁勝頓了頓，接著愉快地吹了個口哨，道：“而這一切，還都是你造成的……你要是不說看到什麼線，吳優和夏盼秋也不會察覺到，畢竟就算我大規模發動權柄，無法完全隱藏，但如果不去特地關注，一般人還是很難察覺到的。
就因為你一句話，吳優就猜到出事了，你要不說，或許他們還會想辦法救你……怎麼樣，後悔了嗎？是不是覺得不說比較好？”
“……”
陳鹿思沉默著，沒有順著對方的話思考下去。
而是回想了一下當初司雨潔說的話。
女兒，線，繩子……
然後。
他得出了一個跟吳優差不多的結論。
如果這次事件，針對的是司雨潔的女兒。
那站在吳優的角度，最優解確實是先行離開。
當然。
這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好訊息。
“侮辱死者好玩嗎？”
陳鹿思終於開口了，沒有順著孫仁勝的話說，而是平靜地反問了一句。
“挺好玩的。”
孫仁勝笑了笑，接著道：“另外，你想要轉移情緒？覺得保持冷靜，救援一定會來？醒醒吧，不管用的。”
“我給你講個故事。”
“這個故事很精彩……說是有一天，有個姓陳的年輕人，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奇怪的流浪漢，他拿著一個按鈕，突然湊到年輕人面前，告訴他，只要按下這個按鈕，就能立刻得到十萬。”
“年輕人當然不相信，流浪漢就讓他試試看。”
“年輕人聞言，抱著試試的心態，伸手按了一下按鈕，然後他就發現自己被傳送到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空房間裡。”
“他在裡面呆了足足百年，而瘋掉之前，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自己為什麼要按那個按鈕！如果能重來！自己一定不按！”
“但百年過後，他被傳送出去的瞬間，記憶就被消除了，一大疊鈔票突然憑空出現，整整十萬。”
“而現實中，僅僅只是過去了一秒而已。”
“年輕人看著眼前的鈔票，因為忘記了痛苦的記憶，欣喜若狂，而這時流浪漢告訴他，按鈕沒有次數限制……他沒有絲毫猶豫，再次按下了按鈕。”
“然後，他就又被傳送到了那個什麼都沒有的空房間裡……週而復始。”
“無盡的折磨，就此開始了。”
“故事講完了……聽出來什麼了嗎？沒錯。”
“此刻，故事重現了。”
“現在的你，就是那個被關進房間裡的年輕人。”
“而夏盼秋和吳優，就是那個因為十萬塊而不斷按下按鈕，貪婪的年輕人。”
“你問問你自己。”
“他們真的能對你的處境感同身受嗎？你真的確信……短時間內會有救援嗎？”
“還有，你真的確定……你身處的空間，和外面的時間流速是一致的？”
孫仁勝的聲音猶如惡魔的低語。
帶著純粹的惡意。
陳鹿思：“……”
“就這樣吧，我挺忙的。”
孫仁勝沒有等陳鹿思回覆，很快便再次開口：“接下來我就不打擾你了，祝你能等到救援。
當然，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試著哭出來，我可以抽空陪你聊聊……再見。”
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接著。
聲音便消失了。
周圍瞬間陷入了寂靜。
死寂中。
只剩下陳鹿思的呼吸聲。
“哈哈哈。”
孫仁勝坐在客廳，透過線看著站在原地沉默不語的陳鹿思，忍不住大聲笑了出來：“開槍？不按套路出牌？我這次連敵人都不給你，慢慢享受一個人的時光吧！”
這一刻。
他都能想象到不久後崩潰的陳鹿思哭喊著求他說話的畫面了。
沒人比他清楚，身處那樣的空間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之前試過進入陳鹿思所在的異境，甚至連十分鐘都堅持不了。
而他還能自由出入。
但陳鹿思……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其實這也是他單獨將陳鹿思拉進異境的原因。
畢竟，一個人的效果最好……而誰會不想看一個貌似堅強的人，最終敗給自己，崩潰大喊的畫面呢。
……
另一邊。
聲音消失後。
陳鹿思深吸一口氣，想要保持冷靜……但心跳還是加速了。
特別是周圍再次陷入寂靜，呼吸聲傳到耳邊的時候。
不得不承認。
對方的施壓確實挺管用的。
哪怕他主觀上能保持冷靜，但潛意識還是感到恐懼。
巨大的恐懼。
主要是看不到……這加劇了刻在基因裡，本能的恐懼。
陳鹿思想自言自語說些什麼，但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無異於飲鴆止渴，沒有意義的。
這時候最應該做的，是想些什麼，轉移注意力……
陳鹿思想到這，立刻回憶了起來。
吳優，夏盼秋，司雨潔，夏鉞，甚至盧昊的臉逐一在他腦中閃過。
但陳鹿思感覺都不合適。
直到。
林鶯的臉出現在腦海中……
陳鹿思頓了頓，呼吸逐漸放緩了。
兩人剛畢業時發生的一幕浮現在眼前。
林鶯穿著一條短褲，一雙修長圓潤的玉腿，彷彿閃爍著淡淡的瑩光。
她注意到陳鹿思的目光，忽然歪頭問道：
“大腿白嗎？”
“……”
陳鹿思想到這，忍不住笑了笑，接著環視一圈，長舒口氣，直接就地躺了下來。
劇烈的心跳平復。
徹底冷靜了下來。
仔細想想……其實這也沒什麼。
陳鹿思躺在地上，抬起右手，看著除了黑只有黑的頭頂。
或許人死了……就會這樣也說不定。
就當是提前體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