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馬車行到朝陽裡時,御者拉動轡繩,讓馬兒停在原地。
「君子,朝陽裡到了。」
御者恭敬應答,略帶好奇的看著那頭戴雙板長冠的少年從後方下車,這般年輕的公乘爵位者,確實很少見。
「辛苦你了。」
趙佗微微點頭,更讓御者受寵若驚,忙道:「為君子駕車,是小人之幸,若君子無事,小人便回去了。」
「嗯,一路慢行。」
趙佗將包袱從車上取下,大步往朝陽裡的里門走去。
包袱中有一些金錢,還有一些專門為橫從咸陽買來的吃食和衣物。
至於秦王政賞賜的黃金卻不在這裡。
那可是兩百鎰黃金啊!
就算不換成半兩錢,純用黃金來結賬,那也足足有秦制300斤的重量,換成後世的度量衡,有150斤重。
這般重量的黃金,傻子才會隨身攜帶。
趙佗只拿了一些小部分兌換成錢幣,其他的全都寄放在了蘇角處。
蘇角是咸陽人,在城裡就有房子。
自從在燕地那一夜談心後,趙佗和他的關係就很好了。
只是當蘇角看到趙佗拿著那麼多黃金走進自家大門的時候,還是震驚到了。
「佗,你將如此數量的金放在我這裡,真的放心?」
「蘇君乃當世大丈夫,我以金相托,自是放心。若蘇君需用,儘管拿去也無妨。你我情義,豈是這區區黃金所能比擬。」
「好,你趙佗既然如此信我,我蘇角必以死相守,在你回來之前,絕不會讓它少一絲一毫!」
趙佗想到蘇角鄭重起誓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這位果真是一位耿直大哥。
不一會兒,趙佗就走到了朝陽裡的里門處,讓他驚訝的是,一路走來,竟然沒有見到有人走動。
這很不尋常,因為這段時間可是里民前往鄉邑交租的日子,沒看到路上全是擔著穀子,或是驅趕著車馬拉糧食的人嗎,怎麼到了朝陽裡卻一個人都沒看到。
好在,滿嘴黑牙的裡監門大爺依舊恪盡職守,在門口曬著太陽,摸著身上的蝨子。
趙佗看到,倍感親切,走上前去打了聲招呼。
「你是大夫……不對,是公乘!」
裡監門聽到喊聲,先是一愣,緊接著就驚得從地上跳了起來,看著趙佗頭上那高高的雙板長冠發愣。
這就是爵本位國家的特色了。
明尊卑爵秩等級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
只要看到身上的冠冕衣服,就能知曉對方爵位,這等級差別一下就出來了,更加凸顯爵位的好處。
「你是那個趙國來的小……君子回來,小人唐突,還請君子恕罪。」
裡監門話到一半,醒悟過來,連忙恭敬行禮。
他並不懷疑趙佗假冒爵位,因為在秦國虛冒爵位是會遭受重懲的。再加上之前趙佗每一次在戰場立功升爵,軍隊裡都會將相應文書發回來,一直髮到鄉里中,讓相關負責者為他劃分田宅。
….
裡監門自然也知道這事,之前還感嘆著這趙國來的小子升爵速度就和雀鳥一般。
不是說這趙國小子剛升到大夫爵位嗎?
怎麼轉眼就帶上雙板長冠了,看那下方的纓帶顏色,赫然是第八級公乘。
裡監門心中駭然,見趙佗打了個招呼便往裡門中走去,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講真,最近一直用@
生著什麼事,裡監門有心通報,只是看著趙佗頭上那顯眼的長冠,又生不起勇氣,只能暗暗嘆氣。
此刻,朝陽裡深處,閭右住宅最裡邊的一處公士宅邸。
歸屬於趙佗的住宅外,被好幾十人圍住,他們大都是頭上裹著包巾的男子,此刻正使勁敲擊著木門,嘴裡還不停叫嚷著。
「開門,快出來!」
「趙國小子,快點出來,只要你說出方法,我們就離開!」
「沒錯,你竟然有此等讓糧食增產的方法,為何不告訴我等,還不快快拿出來共享。」
「若是再不開門,就勿怪吾等強行進入,自己搜尋了!」
數十個男子神色激動,不停拍打著木門和圍牆,彷彿裡面有著寶藏一般。
只是面對牆外群情洶洶,牆內卻是一片寂靜無聲。
右髻赤幘,有著上造爵位的田典揚了揚手,讓眾人安靜。
他清了清嗓子,向那宅邸中叫道:「橫,你莫要裝作不知。為你庸耕之人已經告訴了吾等,你自己耕種的那百畝農田,粟谷的產量竟然達到了一畝4石之多。而旁邊同樣的田地才只有不到3石。」
「緊挨著的兩處下田,同樣的水土,由你自己來耕種,竟一頃多出了上百石糧食,如此大的差距,你定然掌握了某種增加糧食產量的方法!」
「沒錯,有此等方法,能活吾等性命,快快告訴吾等!」
聽到田典的話,那些圍聚過來的農夫更是叫嚷起來。
秦國賦稅很重,農民們往往辛苦耕種一年,大部分都會交到官府手中,剩下的糧食勉強能夠讓一家人果腹。
條件好一些的,還能留下一些積蓄給家人置辦些衣服,但大多數農民都是在溫飽線上徘迴。
所以當聽說裡中那個年初落戶的趙國小子,自己種下的田地收成竟然比其他人所種的產量高上許多時,所有人都動心了。
一畝多一石左右,百畝就是一百石。
這數字可一點都不少!
所以在有心人的號召下,農夫們全都聚集過來,想要逼那趙國小子交出增加糧食產量的秘訣。
田典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冷笑。
他是第一個知道這事情的,當時還不太相信。畢竟根據實際情況不同,一畝地產量差上一石並不算多麼稀奇。
但在他找到為橫耕種的庸耕者,多次核實後,卻發現橫春耕時種下的那三百畝田地,相互臨近,都是屬於偏僻貧瘠的下田,且使用的粟種也沒有多大差別。
….
惟一的區別就是,有一百畝田是橫自己提前翻種好,後面的兩百畝才交給庸耕者幫忙。
到了秋收時,那些庸耕者幫忙收割稱量,卻驚奇的發現,他們種的田,每畝的收成還不到3石,而橫自己提前翻耕的卻達到了整整4石,百畝多百石,絕不是用偶然能夠解釋的。
田典敏銳的發現這其中肯定有緣故,橫來自趙國,說不定掌握有某種讓糧食增產的趙國種田秘術。
一想到這裡,他就心中火熱,作為主管裡中農事的田典,若是能把這方法弄到手中,然後當做自己的功勞呈報上去,說不定能借此升爵升官!
只是另一個去戰場拼殺的趙國人如今竟已有大夫爵位。
田典不想把事情鬧太僵。
所以私下找到橫,希望他能說出種田方法,共享大利。
哪知道這趙國來的小子就像混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且軟硬不吃。
無奈之下,他就只能出此下策,扇動裡中農戶圍逼。想要在那大夫回來之前,將這方法逼問出來,到時候他再跑到鄉上率先呈報。
巨大的利
益面前,擔點風險又算得了什麼。
就在田典心中冷笑之時,那些農戶已經等待不及,直接拿起了農具開始了砸門。
轟轟轟!
木門哪能承受如此狂暴之力,短短一會兒就被眾人破開。
就在這些農戶叫嚷著要衝進屋中時。
一聲大吼自那宅邸中響徹。
「誰敢進來,我就和誰拼命!」
一個黑瘦青年站在門口,怒視門外眾人。
他手中拿著一把劍,指向門口,雖身體微微顫抖,但眼中那股狠勁卻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進此門者,死!」
起飛的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