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玄,枉你被稱為道門劍仙,也算是個人物,卻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潛入我白馬寺,哼,敢做卻不敢當嗎?”
李道玄沒有說話,心中無語,這慧禪和尚果然自負,竟然認定自己是許前輩。
不過這樣也好,可以暫時隱藏自己的身份,就是要辛苦許前輩多背上一口大鍋了。
“慧禪神僧果然厲害,目光如炬!”
李道玄輕聲嘆道。
慧禪眼中露出一絲傲然,道:“許青玄,你踏入陽神境不過兩三年,叫你一聲劍仙算是抬舉,不要真以為天下無人,老衲威震洛陽時,伱還沒有出師呢!”
在他眼中,許青玄不過是陽神初期的後輩,名頭雖大,但絕不是自己的對手,剛剛的交手也證明了這一點。
“許青玄,你剛剛那一劍確實有些門道,若再給你三十年,或可與老衲過過招,但現在的你還太嫩了!”
李道玄負手立於屋簷上,衣袍獵獵,靜靜注視著慧禪和他身邊那盤旋飛舞的八條火龍,淡淡道:“慧禪住持如此霸道,是想殺了貧道嗎?”
慧禪眼中精芒一閃,道:“看在許遜天師的份上,老衲可以饒你一命,但前提是你要在我白馬寺中住一段時間!”
他對許青玄還是有些忌憚的,因為據說對方手中有著許遜天師留下的斬蛟神劍,剛剛許青玄只用一根木枝就破了一條火龍,若是手持神劍,鋒芒定然更盛!
只要許青玄願意留在白馬寺中,不洩露訊息,等佛祖降世後,他相信以佛祖的神通,能夠輕鬆讓許青玄‘開悟’,從此棄道入佛,棄暗投明。
堂堂道門劍仙若是皈依佛法,傳出去,必然能壯大佛門之聲勢!
李道玄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但也知道絕不能留在白馬寺中,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雖然他對自身的實力有信心,但誰知道對方有沒有壓箱底的手段?
白馬寺身為千年古剎,從東漢至今歷經了許多朝代而屹立不倒,底蘊驚人。
“呵呵,多謝慧禪住持盛情相邀,但貧道逍遙慣了,實在不願拘束,就先告辭了!”
李道玄準備離開了,因為不拿出真本事就打不過這老和尚,拿出了真本事就會暴露身份,他現在還有一件事要做,等做完了那件事,再光明正大地和這老和尚打上一場!
“哼,許青玄,不要以為自己有幾分本事,就能為所欲為,我白馬寺,可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慧禪說罷,手捏降龍印,怒目圓睜,似金剛震怒,羅漢降魔,八條火龍發出一聲咆哮,朝著李道玄洶湧而來。
李道玄搖頭嘆道:“貧道若是想走,恐怕你白馬寺攔不住。”
說罷虛空再次蕩起波瀾,狐狸面具下,他的眼眸變得格外深邃,彷彿有星辰流轉,看透了滄海桑田。
天罡大神通——移星換斗!
在八條火龍包圍前,李道玄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不見,周圍夜風呼嘯,空空蕩蕩,彷彿從未有什麼道人出現過。
富有靈性的火龍眼中露出一絲疑惑,敵人剛才明明就在它們眼前,為什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它們生有靈眸,能夠鎖定敵人,範圍可達上百里,但卻偏偏失去了剛才那道人的氣機。
慧禪腳踏火龍,屹立於洛陽上空,雙目綻放出金光,以佛門天眼通觀察著整個洛陽城,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卻驚訝地發現,並沒有許青玄的蹤跡。
對方就好像憑空消失了。
片刻後,慧禪落於白馬寺中,面沉如水,他伸出手,那八條火龍頓時重新變成佛珠掛在他的手腕上,在黑夜中流轉著瑩潤光澤。
“阿彌陀佛,師兄果然厲害,許青玄號稱道門劍仙,卻也不敵師兄,只能倉惶而逃。”
慧通走了過來說道,身為白馬寺中除了慧禪外修為最高的人,這裡的動靜自然瞞不過他,早在一刻時前他就趕到了。
只是陽神交手,驚天動地,他這個陰神後期根本沒有插手的資格。
“哼,都說劍修寧折不彎,怎麼許遜的後人只知道逃跑?”
慧禪面色陰沉道:“這下糟了,許青玄必然會將佛母的事告知道門,或許不久之後,就會有道門中人前來白馬寺!”
慧通也露出焦急之色,道:“師兄,那該怎麼辦?”
“不要慌。”
慧禪轉動著手裡的佛珠,吩咐道:“只要佛祖降世,一切就都不是問題,咱們要做的,就是為佛祖再撐上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之後,彌勒佛祖降世,到那時,別說道門,就算是李唐皇室,也得俯首稱臣,尊佛門為國教!”
他信心十足,這是一個佛門教眾狂熱而堅定的信仰。
慧通點頭道:“師兄,那咱們就請出鳩摩羅什的舍利吧,憑白馬寺的底蘊,還有你的實力,無論如何也能堅持到佛祖降臨!”
慧禪贊同道:“就這麼辦,另外,佛母便先轉移到你的禪房中,多派些人看守。”
慧通疑惑道:“師兄,為什麼不將佛母轉移到你的住處,若是那許青玄又回來了,憑我的實力可擋他不得。”
慧禪伸出手,地上一顆黯淡無光的佛珠飛到他的手上,上面還有細密的劍痕,並且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些劍痕還在緩慢擴散。
附耳上去,能聽到這顆佛珠內有著隱約的悲鳴。
“師弟,這九龍佛火珠是師父臨終前贈我的靈寶,絕不容失,這幾天我需要暫時閉關,以法力溫養佛珠祛除劍意,也好增加一分實力。”
“至於那許青玄,你不用擔心!”
慧禪眼中露出自傲之色,十分肯定道:“經過今晚的交手,許青玄已心知肚明,他絕非我的對手,故而會去搬救兵,短時間內絕不敢再來白馬寺!”
慧通行禮道:“阿彌陀佛,師兄神通蓋世,諒他許青玄也不敢再來!”
……
一處荒無人煙的懸崖上。
正在盤膝打坐的許青玄突然打了個噴嚏,他皺眉道:“奇怪,就算這裡山風凜冽,也不至於凍到我,怎麼會突然打個噴嚏?”
一旁的燕赤霞擔憂道:“師父,這些天咱們追殺黑山老妖,從長安到南海,和對方交手了九次,您幾乎就沒有休息過,會不會是身子骨——”
“放屁!”
許青玄擺手道:“為師好歹也是陽神境,哪有那麼容易死,這一次黑山老妖離開了枉死城,正是殺他的良機,能夠為民除惡,肅清乾坤,我道門中人何惜此身?”
燕赤霞望著師父雪白的頭髮,還有疲憊的眼神,心中又感動又欽佩,忍不住紅了眼眶。
“傻小子,你記住一句話,除惡需務盡,咱們快撐不下去的時候,敵人也一定很艱難,有時候多堅持一下,就有可能挽救很多無辜的性命!”
燕赤霞抱拳道:“弟子受教了,只是師父,黑山老妖道行高深,又極擅長躲藏,您為何不聯絡龍虎山的張天師,或者是大唐國師,弟子聽說張乾陽真人是您的摯友,李國師也和您關係匪淺,或許——”
“赤霞!”
許青玄豁然起身,因多次漿洗而有些發白的道袍在山風中獵獵飄舞,他腰板挺直,斗笠下白髮飄蕩,似雪松立於孤山之上。
“張乾陽那個老傢伙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凝煙需要他的陪伴,我不能置朋友于危難之中,李道玄身為國師,有太多的大事需要他去處理,本就不易,我不忍其受奔波之苦。”
頓了頓,他一字一句道:“祖師許遜,也曾遇到過無數艱難險阻,但他從未求過別人,你記住,咱們淨明一脈,別的沒有,就是骨頭硬,骨頭硬,手中的劍才會硬!”
燕赤霞望著師父單薄卻又堅定的身軀,心中動容,躬身行禮道:“徒兒受教了!”
許青玄點點頭,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了,為師的傷勢已好了大半,咱們繼續追蹤吧。”
他從懷中掏出一面銅鏡,看著上面某個紅到發黑的光點,讚歎道:“這周天星斗大陣真是神奇,以黑山老妖的修為都無法避開,多虧了李小子派不良人送寶鏡給咱們,否則還真有可能跟丟。”
“走吧,隨為師再和那妖魔戰上一回!”
許青玄一聲長嘯,御劍而行,穿雲破空,追光逐電,濃烈的酒水下肚,釀作三尺劍氣,斬破天穹。
“師父,等等我呀!”
燕赤霞連忙跟上那個瀟灑豪邁的身影,心中熱血沸騰,不再有一絲猶豫和彷徨,宛如一口被擦去灰塵後露出鋒芒的寶劍。
……
上陽城,福臨客棧,天字上房。
燭火通明,深夜不熄,似是在等著某個人歸來。
長樂捧著下巴,在燭火下看著一本道經,卻已經很久沒有翻頁,不時抬頭望向窗外,烏黑明亮的大眼睛中露出一絲幽怨。
“師父也真是的,夜闖白馬寺這麼好玩的事,也不肯帶著我……”
這種事情她只在話本中看到過,沒想到現實中竟然真的發生了,只可惜師父死活不願意帶她一起去。
“公主殿下,大哥他也是擔心你的安危,畢竟白馬寺的慧禪住持乃是陽神後期的修為,放眼天下也極為罕見。”
玄奘安慰道,他也沒有睡下,而是和小糖、哮天一起守在李道玄的房間,等其回來。
長樂哼了一聲,似乎不滿意玄奘這麼誇慧禪,嬌聲道:“慧禪再厲害,和我師父相比也不值一提,我師父天下第一,最厲害啦!”
說罷她拉著小糖的手,撒嬌道:“嫣兒姐姐,你說是玄奘說得對,還是長樂說得對?”
她早已和小糖相認,發現對方就是曾經陪著自己在皇宮很長時間的嫣兒姐姐,兩人整日如膠似漆,親密得好似親姐妹一般。
小糖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玄奘,然後摸著長樂的腦袋道:“對對對,你說得對,國師才是天下第一,無人能敵。”
長樂頓時笑容燦爛,好似打了勝仗一般。
頓了頓,她烏黑的大眼睛滴溜一轉,似是有了什麼鬼主意,對著小糖笑道:“嫣兒姐姐,你和玄奘什麼時候成親呀?”
此話一出,小糖白淨的面龐頓時變得紅彤彤的,她抿著嘴唇,瞥了一眼玄奘,道:“你……你別瞎說,我……我是鬼物……怎能成親?”
長樂一手拉著小糖,一手拉著玄奘,將他們的手放到一起,小大人一般點頭道:“嫣兒姐姐,你們可真般配,鬼物怎麼了,師父說過,他有辦法讓你變成人身,成全你和玄奘的姻緣!”
玄奘也有些驚慌失措,握著小糖的手,一顆清澈無暇的禪心微微顫動。
他的內心十分糾結,一方面是佛門戒律,另一方面,是少年的青春慕艾,他確實對小糖有著別樣的好感。
“國……國師真的……如此說?”
小糖眼中露出驚喜之色,充滿期盼地望著長樂,卻沒注意到玄奘糾結的神色。
“是呀,師父他就是這麼說的。”
長樂嘻嘻一笑,道:“嫣兒姐姐,你今晚就和玄奘睡在這個屋吧,我去外面守著,等師父回來了,讓他去我屋裡睡就好了。”
小糖和玄奘還沒說話,長樂就跳下椅子跑了出去,剛開啟房門就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哎呀~”
她驚呼一聲,身子差點摔倒,好在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抱起。
“你呀,古靈精怪,是想偷偷跑出去尋我吧。”
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而後一位穿著青色道袍,腰懸葫蘆,戴著狐狸面具的男人走進房間,他緩緩摘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一張清俊出塵的臉。
赫然便是剛從白馬寺回來的李道玄。
踏入陽神境後,移星換斗的神通也在他手上大放光彩,一念之間便能穿梭於洛陽和上陽城之間,天涯若咫尺,踏步如比鄰。
“師父!!!”
長樂鑽進李道玄的懷中,撒嬌道:“師父,徒兒就是想早點見到你嘛~”
李道玄輕輕敲了她一下,而後放她下來,搖頭笑道:“以後再敢自作主張,為師就用竹條打爛你的屁股。”
小長樂捂著屁股,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好了,你不是想去白馬寺嗎?等明天咱們一起過去。”
說這話時,李道玄的臉上露出一絲凝重。
玄奘問道:“大哥,你這次去白馬寺可是發現了什麼?”
李道玄點點頭,道:“玄奘,大哥先問你一個問題,過千歲後當有犯戒之人遂復立戒,彌勒如來當壽八萬四千歲,這句話出自何處?”
這句話乃是那懷孕女子身上的經文,根據李道玄的觀察,那些經文似乎並非被人寫上去的,而是自然生成。
也就是說,那些經文,可能便和那鬼胎有關。
玄奘年紀雖小,卻博覽群書,他立刻答道:“大哥,這句話出自《佛說彌勒下生經》,乃是彌勒三部經之一,西晉竺法護譯。”
“講的是未來蠰佉轉輪聖王時,彌勒佛自兜率天下生,以修梵摩為父、梵摩越為母。成道後教化善財、父母等八萬四千大眾,並與今世之釋迦佛同對眾生勸說三乘教法。”
李道玄聽得頭大,他對佛經並不瞭解,但《佛說彌勒下生經》的名字卻讓他目光一凝。
“玄奘,明日咱們一起去白馬寺,我需要你幫我看一個人。”
“大哥,是什麼人?”
“周家婢女,或者用慧禪的話來說,是……佛母。”
感謝戰場原妖精的一百打賞,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