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個月的恢復鍛鍊,葉東明已經行動自如,他現在能夠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行走,跑步,甚至跳遠。
只是有一點,重生的雙腿太過稚嫩與纖細,不像他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特徵。
葉東明想盡快鍛鍊雙腿,但是醫療人員明確交代,一定要慢慢恢復,否則會對雙腿帶來不可逆的損傷。出於對新腿的愛惜,葉東明也只得照做。
不過,一有個聲音始終在他腦海盤旋,那就是自由。
“徐教授,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呢?”
葉東明又一次忍不住問徐山,現在的他已經開朗了很多,迫切需要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徐山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像他這樣的年輕人,再次擁有不可能擁有的雙腿,任何人都會有同樣的感受。——儘可能地去生活,盡情的享受這來之不易的重生。
對於葉東明來說,這裡所說的“享受”並不是貪圖享樂的意思,而是要把曾經失去的時光再度拾回,享受那活著的感覺。
“東明,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想要儘快的融入生活,想要把失去的東西掙回來,是這樣吧?”徐山用一個反問代替回答。
“是的,車禍帶給我太多的陰霾,現在我需要從走出來了!”
“你能這樣想實在是太好了!不過,”徐山話鋒一轉,“不過,你知道這項實驗的重要性,不能出半點差錯。所以,為你自己負責,也為更多的人負責,你暫時還不能離開這裡。”
“難道這還不能夠證明實驗成功了嗎?”葉東明拍了拍雙腿。
“當然還不夠。”徐山淡淡的說,“我們需要記錄它們成長的各個階段,以確保不會有意外發生。”
葉東明自然明白“它們”的含義,聽到這句話,他感受到了一陣涼意。
於是他問道:“那需要多久?不會是直到我死之前都要住在這裡?”口氣中帶著冷冷的不滿之情。
“當然不會!”徐山笑著回答,“你現在恢復的很好,我想很快就能離開了。”
不過,徐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自己心裡都沒底,因為張天霖沒有說過。而在他自己看來,“自願者實驗”已經完滿結束,葉東明完全可以開始自己的生活了,“基因改造”也可以進行下個階段的實驗了。
“我可以見張院長嗎?”葉東明似乎看到了徐山的無奈,“我想找他談談。”
徐山的第一反應是同意,心想讓導師給他親自解釋吧。
“當然可以,我這就跟他聯絡。”
剛好在撥通電話的時候,他走出了葉東明的房間。
過了半個小時,葉東明就見到了張天霖。他沒有繞彎子,而是直截了當的表達了自己的請求。
“徐山已經跟我彙報過了,我能理解你想離開這裡的意願。”張天霖輕鬆的說,“其實,我也想讓你儘快融入到新的生活中去,畢竟這樣的機會世所罕見。”說著指了指他的雙腿。
“您的意思是我可以離開了?”葉東明激動的說,眼睛裡似乎冒著光。
“東明,我就跟你直說了吧。”張天霖站起身來,走到窗戶前背對著他,直直的望向遠方,“前段時間我已經向理事會打過申請,考慮讓你重新迴歸生活,不過收到的回覆正如我所料。”
“他們不同意?”
“是的。”
一陣失落襲來。
葉東明不甘心的問道:“為什麼呢?”
張天霖笑著說:“有時候,有人會警告你,不讓你做一件事情,但不會告訴你原因,你知道為什麼嗎?”
“高高在上的權利使然?”葉東明憤怒的說。
“呵呵,年輕人的特性。”張天霖淡然一笑,“因為他們認為沒必要。”
“沒必要?”
“對。就像你說的吧,權力使然。”
葉東明更加憤怒了。
“他們認為沒必要,是因為我只是一隻小白鼠!”
“不是你想的那樣。”張天霖安慰他說道,“雖然理事會沒有明說,但我能從回覆中感受到他們顧慮。你想想,這種實驗是人類史上的第一次,它的成敗與否對人類以後的發展有很大的影響。基因,存在著太多的不確定性……”
“確保我不會發生……變異?”葉東明冷冷的說。
“你說的真直白。”張天霖尷尬的說。
“就是這個意思吧。”
“怎麼說呢?”張天霖嘆了口氣,一改嚴肅的口吻,“你的表達很直白,不過事實就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你一樣,沒有拒絕的權利。”
葉東明自嘲的笑了笑,一副早就猜到的表情:“我還想到了一個更貼切的詞語。”
“哦,什麼詞?”
“怪物。”
葉東明脫口而出,直直地望著他,似乎在看一個笑話。
“你要摒棄這種想法!”張天霖有點生氣了,“這不僅僅是對你的不尊重,也是對徐山、對我,對參與這次實驗的所有人的不尊重。相反,你的勇氣是無人可比的,你是人類的榜樣,我希望你時刻銘記!”
“抱歉,是我太著急了。”
葉東明的確感到歉意,他只是表達了自己的不滿,究其本心,他想要重新開始生活,也無可厚非。
當一個人經歷過失落與絕望,最後看到希望、走近希望的時候,以至於快要獲得希望的時候,他是不會放棄任何一道光的。
“不過你放心,最近我會與林院長商議一下,組織一個研討會——針對你是否可以出院。我們會慎重考慮你的想法。”
葉東明緩緩點了點頭。
在這段時間,他對張天霖的看法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從開始的牴觸、不信任,到現在的尊重與信任。
說實話,不管以後是否發生意外,他都會感激張天霖,因為是他讓自己重新站了起來,不只是雙腿,還有信念。
“有沒有考慮過以後做什麼?”張天霖突然問道。
“以後?”
“假如明天你就可以恢復自由。”
“自我救贖。”葉東明不假思索的說。
“可以具體說說嗎?”張天霖很有興趣。
“我的人生原本是要完了,即便再過十年二十年也只是苟活而已,所以那時候我每天都在死亡的邊緣掙扎。生與死,只在一念之間。”葉東明平靜的說。
“當您第一次找到我的時候,那時候死亡正在將我拽進深淵,我原本已決定放棄。就在這時,看到您帶來了希望的光。可以說,是您給了我生的希望。所以,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現在證明,我的決定是正確的。”
說完這句話,葉東明深深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