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我驚才風逸、瀟灑倜儻的大哥嗎?
滿是褶皺的衣服、亂糟糟的頭髮、青黑的胡茬、帶著血絲的星眸......
我這是睡了多久,一個世紀嗎,大哥居然變成歷盡滄桑的大叔。
身上太疼了,我一邊吸氣緩解疼痛,一邊努力的擠出笑容,安慰大哥,“我沒事,你別難過,不疼的。”
大哥陡地紅了眼眶,半跪在我床前抓起我那隻沒受傷的手,把臉進我掌心,一句話也沒有說。
很快,溫熱的液體順著指縫流出來,很快打溼我半隻手。
大哥從沒這樣過。
我的掌心很熱,又溼又熱。
“魏清風呢,他怎麼樣了?”我試探著問出口。
大哥哽咽著抬起頭,目光沉痛,漂亮的眼角還掛著淚,那顆紅色的淚痣鮮豔得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難道......
我不敢相信的抬起上半身,劇烈的疼痛讓我的頭腦格外清醒,恐懼也格外強烈。
有什麼東西涼涼的從尾椎骨處向上爬。
我拼命的安慰自已,別怕,魏清風沒事的,他不會死!
可那麼猛烈的撞擊,車車相撞都保證不了後果,更何況那是人,是血肉之軀!
我如何不害怕。
萬一他為了救我出了意外,叔叔阿姨會少一個兒子,大哥失去弟弟,我該怎麼辦?
我會永遠的欠他一條命,無法償還那種。
不,魏清風,你一定要好好的,千萬不要有事啊。
腦子裡亂成一鍋粥,從沒這樣害怕過。
我害怕魏清風真的不在了,他是為了救我才出的事,這次是我欠他。那樣的話,我將永遠欠他,也將永遠沒有償還的機會。
內疚會折磨我一輩子的。
“大哥,你告訴我,魏清風他怎麼樣,他是不是死了,大哥他是不是死了,大哥你告訴我。”
我抓著大哥的手狠命的搖晃,傷口鑽心的疼,我還是不管不顧的繼續搖,我迫切的想要知道結果,想要用身體上的劇痛撫平心裡的不安。
很想要大哭一場,可眼窩子乾乾的,一滴淚也流不出。
心裡的恐慌不斷放大,手腳涼得像冰。
“小月,冷靜點,你身上有傷,小月,小月。”大哥盡力避開我的傷,試圖安撫我。
可我理智全無,什麼也聽不進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魏清風他怎麼樣了?他是不是還活著!
他才二十三歲,不該這麼早就走啊,為了救我,這不值得,不值得!
如果讓我活著的代價是魏清風的離開,我寧願死的那個人是我。
終於,堵在心裡的悲痛和害怕被撕裂開來,我哭了!
眼淚像水一樣的湧出來,卻絲毫無法減輕我的痛苦。
我寧可自已死,也不要他為了救我,而失去自已的生命。
我不想欠他,更不想欠他的一輩子無法償還。
“大哥,你告訴我,告訴我。你不告訴我我自已去問,我自已問。”
我察覺到了自已的歇斯底里,控制不住的需要發洩,想要知道魏清風怎麼樣的心是那樣的迫切,我想我是瘋了。
掀開被子,咬牙忍住傷口的劇痛,瘋魔的想要下床自已去探求答案。
傷口的劇痛刺激得我渾身冷汗直冒。
大哥把我扣在懷裡,那麼緊,那麼緊。
他說小月你乖一點,不要亂動,傷口要緊。
他說我告訴你,清風他沒死,他只是還沒有醒,他住在重症監護室裡,還活著。
他說都怪他,他不該生病,不該任由我跑出去買什麼勞什子的藥,他說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才是害魏清風受傷的人,一切都與我無關。
他抱著我,顫抖著身體,眼睛通紅一片。
大哥他只是生個病,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他明明什麼也沒做,卻聲聲說著都是他的錯。
魏清風沒有死,也沒有醒,什麼時候醒沒人知道,醒來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亦沒有人知道。
等待結果的過程太磨人。
那種無法知道結果的感覺,就好比跳傘運動員在半空中打不開傘包,除了恐懼,就是絕望。
我和大哥抱在一起痛哭失聲,哭得天色都變得陰沉。
我們這是怎麼了,沒完沒了的恩怨情仇,各種糾纏,各種剪不斷、理還亂。
魏清風沒有死,我的心安定了一點,祈禱著他能儘早的從重症監護室裡出來,能很快的恢復健康,再變成從前那個像月光一樣霽越的男子。
這是我的期望,也是我的救贖。
醫生的到來,結束了我們的痛哭。
他責備大哥不該任由我胡鬧,他說我的傷很重,不好好養,很可能會落下病根。
大哥不住的道歉,保證會配合醫生的治療,會照顧好我,不會讓我落下病根。
傷口很痛,我也很慶幸,因為傷的是左手,我的右手還在,我還可以做我喜歡的事。
爸媽來了,一個給我擦臉,一個給我揉冰冷的腳。媽媽哭的雙眼通紅,臉都腫了,爸爸也是愁容滿面,眼睛落在我的傷口上,像是要把那裡盯穿。
“你魏叔和美娜阿姨也來了,在清風那邊呢。”爸爸紅著眼眶,愁眉不展,“醫生說那孩子傷得挺重,搞不好會留什麼後遺症。”
這個我也想到過,但不管怎麼樣,他還活著,這就夠了。
媽媽說美娜阿姨來看過我,我正睡著,她就回去守著魏清風了。
我問魏清風怎麼樣了,爸爸說還不知道具體情況,重症監護室不讓人隨便探望,他們也只是從小小的視窗朝裡邊看了一眼,只看到他身上插著數根管子安靜的躺著,一動不動。
我從大哥來看我時越皺越緊的眉頭分析,魏清風的情況肯定不容樂觀。
幾次我都想下床去看看他,他救了我的命,於情於理,我都該去。
幾次都沒能去成。
我說了這個想法後,媽媽明顯有點牴觸,但也沒說什麼,倒是爸爸很支援我。
他說不管之前魏清風和美娜阿姨做得有多麼過分,這次要是沒有魏清風我小命可能就保不住了,人活一輩子要知恩圖報。魏清風他是蘭家的恩人,做為當事人,我理應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