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時間和事實的驗證,手術失敗了。
魏清風歹運的佔有了那僅有的百分之十。
意思就是魏清風百分之九十的機率,終身成為一個殘疾人,看不到陽光,也無法行走,將一輩子坐在輪椅上和黑暗為伴。
我最恐懼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爸媽的失望,叔叔阿姨的心疼,還有大哥和我,那深得探不到底的痛苦。
這輩子,是非欠魏清風不可了嗎?
不行啊,不能就這樣認命。
我心急火燎的聯絡李木,已經快晚上九點,他那邊有點吵,應該是正在應酬。
他接起我的電話沒一會兒那邊就安靜了,應該是出了包廂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和我說話。
李木溫潤的問我發生什麼事,我說了魏清風的情況,麻煩他幫助聯絡一下喬治。
不過五分鐘李木的電話就回過來了,他說喬治出了手術室就直奔機場回國,第二天就去援非,至少三個月,這期間如果他不主動聯絡外邊,沒有人找得到他。
喬治是我們最後的希望,現在找不著他的人,自然無法判斷魏清風沒有恢復視力的原因。京都的醫生給他做了詳細的術後檢查,淤血確實已經取出,大腦的狀態與常人無異,正常不應該存在看不見的情況。
可魏清風確實看不見,事實如鐵。
找不到喬治,魏清風的情況不明朗,他只能繼續生活在黑暗裡,繼續做一個連上廁所都要人抱的病人。
滿懷著的希望驟然落空,所有人都如墜地獄。
這一次,更加難熬,因為,沒有希望。
我對魏清風的愧疚更深。
原本他可能已經接受瘸了瞎了的事實,是我給他帶來希望,最後的結果卻是失望。而又一次的失望,很可能會給他更大的打擊,讓他就此一蹶不振。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一定不會再亂作主張,一切都聽大哥的安排。
我每天都浸泡在悔恨當中,身體迅速的消瘦,頭髮大把大把的掉,眼睛裡也沒有了光。每天除了照顧魏清風,我就是埋頭做畫。從白天畫到黑天,從黑天再畫到黎明。累了就歪在椅子上睡一會兒,醒了就繼續畫。
大哥心疼我,一次又一次的奪下我的畫筆,強迫我休息。
多少次,我聽話的躺下去,卻根本睡不著。大哥急得團團轉,摟著我一起睡。也許是他的懷抱讓我安心,有幾次真的睡著了。可是大哥還有許多事,不能只陪我睡覺。他一動,我就醒,然後又是瞪著眼睛不言不語。
阿姨和叔叔背後討論說我這樣逼著自己太危險了,很可能會憋出病來。兩個人輪番和我談話,他們說這都是命,讓我不要有這麼重的心理負擔,她們根本就不怪我。清風就這樣了,清塵得好好的。清塵好不好,要取決於我。所以他們要我振作起來,哪怕是為了清塵。
我明白他們的心情,可誰明白我的心情呢?
魏清風就這樣了,行,我可以照顧他一輩子,只要我還活著還能動,我就可以照顧他。
可大哥呢,我和大哥怎麼辦?那天我說了我會和他在一起,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阻止他跳樓。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覺得事情會有解決辦法的,等我找到厲害的醫生治好他的病,我就還是可以和大哥一起的。
這樣的我也許有點無恥,但我不後悔。
現在魏清風的手術做完了,卻和手術之前沒什麼區別,只是多遭了一次罪。
而且他的情緒比之前還要低落得多。
是我給了他希望,又把希望打碎。
對於魏清風來說,這種結局何苦殘忍。
這讓我怎麼告訴他我還要和大哥一起,我怎麼張得開口!
我不怕苦,不怕累,手裡也有點錢可以給他用,我只怕就此斷了和大哥的緣分,再也不能和他一起。
痛苦層層疊加,真正的痛不欲生。
大哥是最瞭解我的,每個深夜他都會抱著我告訴我不要急,我們還沒到窮途末路,他會再想辦法的。
喬治是國際有名的腦外專家,他都沒能解決的問題,我們要把希望寄託在哪裡!
每個睡不著的夜裡,我都在深深的懊悔,深深的恨我自己。
我以為我可以,我以為我是對的,可就是我的自以為是,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我真是個沒用的人。
魏清風出院了,一天也不說一句話。只有我在的時候,他才像個活人。
看著他一動不動的平躺在床上,像個木偶一樣,我就覺得自己是罪大惡極。
學校裡的專案進入緊張的階段,大哥白天忙得不行,好多工作要拿回來晚上加班做。還要照顧魏清風,送我回公寓。每天忙得陀螺一樣,整個人的狀態非常不好,臉色奇差。
我們都知道對方為什麼而煩惱,卻都堅持著一個字也不肯說,只當我們之前的約定還在,未來,我們還有機會。
小樣送給教授,教授直接PASS。他說我的畫太過壓抑和黑暗,不符合對方的要求。他要我不能總是悶在屋子裡,要我多出去走走,沐浴一下陽光,欣賞下花壇裡的花草,聞一聞空氣裡的味道,看看天上的飛鳥。
我聽話的按照教授的建議去做,可除了身體的疲累,我的心裡一如既往的陰鬱。外頭的花再香、陽光再暖,我都感覺不到。
我覺得我可能是病了,需要去看醫生。但大哥已經很累了,不想再給他增加負擔,魏清風還要人照顧,想想算了,捱捱就會過去的。
一天中午我過來,大哥正在指揮工人安裝防護欄,我問他為什麼,他小聲告訴我魏清風開始有輕生的念頭。
事情的起因是大哥照顧魏清風上廁所時,來了個電話,他按斷電話的那一瞬,魏清風為維持身體平衡,一隻手插在馬桶裡。
馬桶是新刷過的,很乾淨,可這對於情緒敏感的魏清風來說卻是個不小的打擊,他洗了一遍又一遍的手,還要大哥給他拿鋼絲球和酒精,不住的唸叨著髒。
大哥在去上班的路上一直心神不定,半路折回來,結果看到魏清風趴在廚房四處摸索,手背不知被什麼弄出血了,他連理都不理。
“他在廚房找什麼?”我心裡隱約有猜想,但不敢說出來。
大哥低下頭,煩躁的扒扒頭髮,“我猜他在找菜刀。”
腦中嗡的一聲響,我的身子搖晃著差點摔倒。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