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分鐘,林子巍回來了,頭髮滴著水,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打透,沾在身上。
我趕緊找到毛巾遞給他,他接過來擦拭頭髮上的水。
“前後左右我都看了,沒發現什麼可疑的人,你是不是看錯了。”他的頭蓋在毛巾裡,聲音有些悶。
那麼清晰的腳步聲,怎麼可能聽錯?
我定了定心神,勉強的笑笑,“嗯,也可能。”
午餐送到的時間遲了小二十分鐘,年輕的小哥抹去臉上的水,非常誠懇的給我道歉,滿懷期待的請我給他的服務做出評價。
小哥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左右,眉眼還有些可見的稚嫩,眼底滿是惶恐和不安,卻還是勇敢的和我提出他的請求。
“對不起,我遲到了,雨...”他知道遲到已經是事實,努力的想要解釋,卻找不到合適的方法和藉口,最後索性放棄了,只乞求似的說,“我不敢奢求您的好評,只要不給我差評就可以,會扣錢的。好嗎姐姐,求求您。”
我放眼看了看無憂無慮蹦過來的林子巍,還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都是一樣的二十來歲,林子巍就可以無憂無慮的享受青春年華,小哥卻要風裡來雨裡去的討生活。
我媽總是告訴我,得饒人處且饒人,尤其是別人有困難的時候,能幫則幫,不能幫的,也不要落井下石。面對小哥幾乎卑微的請求,我笑著用手拍拍手裡的外賣盒,“沒關係,我又不餓。給你好評了,加油哦。”
小哥驚喜的躬腰謝了一次又一次,歡天喜地的走了。
“這麼開心?”
“嗯,做了一件好事。”
林子巍瞄了眼小哥離開的方向,不在意的說,“一個好評而已,至於嗎。”
我翹起腳拍拍他的頭,像拍一隻聽話的吉娃娃,“少年不識愁滋味啊,你這種含金量特別高的人,起點都高於人家的終點,怎麼能體會普通人的苦樂啊。”
“什麼起點終點的,我們不都是普通人?”林子巍按按被我拍過的頭髮,不滿的說男人的頭髮不能隨便摸。
我失笑。
還真是不知人間疾苦。
好吧,學姐今天就好好引導你一番吧。
“不要開這種玩笑,人啊,從出生起就是分階級的,像我、大哥和學校裡的大多數人,都可以稱做普通人,我們要靠自己的雙手和腦子透過勞動去賺錢,圓滿自己的人生。我們從小好好學習努力工作,是為了以後獲得好點的生活。你呢,什麼也不用做,就有花不完的錢,只靠家族蒙佑就可以過得非常好。一個好字,只是給你錦上添花。”
“狗屁錦上添花吧,我從小得過那麼多小紅花、一百分,我爸就從來沒誇過我一句,最多是要我保持住,繼續努力。哼,階級不階級的沒想過,我也從沒覺得自己和你們有什麼不同之處。錢是好東西,可沒有家裡的錢,我靠我自己,也可以過上很好的生活啊。要是有一天,我心愛的女孩也愛我,我會拼死給她打下一片天空的,才不會靠家裡。”
說實話我還滿驚訝的。
人和人果然不都是一樣的。
林子巍的話讓我想起韓峰。
他們都是富二代,但對於人生和自我的認知存在著天壤之別。
如果韓峰也像林子巍一樣,用自己的雙手去打拼一片天空,而不是魚和熊掌想要兼得,又怎麼可能和秦航走散?
正在畫的這幅取名洛陽牡丹,整幅畫布局大氣磅礴,顏色瑰麗,是千禾專案裡我最喜歡的設計之一。為此,我付出的心血比之前的兩幅還要多。
好久之後,我累得脖子發酸,抬頭一看,外邊已經黑透了,大雨變成小雨,淋在窗玻璃上,形成股股細流蜿蜒流淌。
屋子裡很安靜,除了我,只有相隔七八米遠的林子巍。
他沒有畫畫,而是倒坐在椅子上,下巴擱在盤住椅背的兩隻手臂上,一瞬不瞬的看著我。
林子巍個子超過一百八,削瘦高挑,白衣白褲襯得他年輕而俊朗,就是目光亮得有點嚇人。
“幹嘛?賊溜溜的嚇人。”我活動著不適的肩頸,開口問他。
他把嘴唇向兩側扯開,笑得沒心沒肺,還有點諂媚,“不幹嘛,就是覺得你好看,越看越想看,越看越喜歡看。”
臉騰的紅了。
被比自己小兩三歲的學弟調侃,讓我的臉往哪放啊。
順手拿起桌邊的筆帽就扔了過去,惱羞成怒地說,“閉嘴,再胡說揍你。”
林子巍像個臉皮超厚的小無賴似的,揚手接住筆帽,然後居然蹭過來,“小月,你臉紅了,是不是不好意思了?”
我躲過他朝著我伸過來的爪子,憤恨的用手給他拍掉,“滾蛋,沒大沒小,不許和學姐開玩笑。”
“沒開玩笑啊,你好看是全校男生都公認的事實。怎麼,不讓人說實話啊。”他笑嘻嘻的。
他眼底的光很熱烈,不住的在我身上旋轉,在注視我的眼睛時,那裡的亮光讓我無法理解。
屋子裡的氣氛因他的幾句話,莫名的變得多出幾分曖昧。
心裡生出些煩躁。
我從小家教極嚴,最不喜歡邊界不清的曖昧。就連曾以為屬於魏清風的那十八年,我都是和其他男生邊界感極清晰的,不然也不可能沒發現大哥對我的心意。
林子巍人不錯,個人條件和家庭條件都非常好,我也很喜歡他。但這種喜歡僅限於做朋友,沒有半點男女之間的感情。
去蘭城那次和他同行是我們來往的開始,我心裡把他當成學弟或朋友,和他的交往也從來注意分寸,從沒給過他一點男女之間的錯覺。
他今天的表現出乎我的意料,說實話讓我非常不適。
“林子巍,我不喜歡這種交流方式。京都很大,交個朋友不容易,我不想失去一個好朋友。”我抬起頭和他對視,正色的和他說。
這輩子我都不可能對他產生男女之情,話自然要說清楚,避免他繼續付出感情成本,最後一無所得時,弄得兩兩生怨。
林子巍的笑容就那麼僵在臉上,花朵一樣的笑臉漸漸枯萎,眼中的光層層消減。
不知多久,也或者只是一瞬,他重新揚起笑臉,伸手扒了扒自己的頭髮,然後滑下來掐住自己的兩腮,神色變得認真,“對不起,沒想到會給你這種感知,我的錯。我們認識這麼久,有些話不說不快,至於你怎麼想,答案是什麼,我都可以接受,至少以後不會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