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父王!”
“你不是說我們遠遁遼東,天下間無人能想到嗎?”
“為什麼會有秦軍出現在這裡!你說呀,為什麼呀!”
燕丹又驚又懼,嘶聲咆哮。
燕王喜夾著腿,張了張嘴。
還是說不出話來。
別說燕丹在那裡叫嚷,就連他自己也是發瘋的想要叫出來。
為什麼?
為什麼我都要跑去鳥不遺矢的遼東了,你們還不放過我。
而且這支秦軍到底是從哪裡跑過來的?
當初他們逃出薊城,有居庸塞擋在後方,把秦國追兵攔的死死的,按理說根本就沒人能追上來才對。
就算追擊,也該是先攻破居庸塞,順著漁陽方向追來才對。
但那個方向根本沒有追兵,如果有的話,早有燕國的傳信騎兵趕來稟報。
燕王喜之前在漁陽郡停留兩日搜刮財貨,除此外再無耽擱,一路順著北邊通道直往遼東。
在這樣的情況下,秦軍卻像是提前預知了他的行動,突然出現,如同神兵天降,簡直不可思議。
“巫法……定是巫法!”
燕王喜哆嗦著嘴唇,又想到那一日轟擊薊城的巨石,再聯絡著眼前莫名其妙出現在身後的秦國追兵,種種情況遠非常人能夠想象,這件事情已經不是人能夠做到的了。
燕王喜除了將此事歸納為鬼神之力外,再也想不到別的解釋。
雖然驚懼萬分,但好在這位燕國王者在面對生死危機時,一向能想出辦法。
“拋棄輜車!把裝輜重的馬車全都扔路上!把路堵死!”
“輕車飛馳,前方數十里就有關城,只要衝過去就可以走城上道路,將追兵甩掉!”
燕王喜聲嘶力竭,下達命令。
一輛輛裝載了補給糧食和珠寶財貨的輜車盡數被扔下,將幾米寬的道路堵得死死的。如此一來,便可大大延緩秦軍追擊的速度,為逃生爭取時間。
“衝!給我衝啊!”
在燕王喜的叫喊下,這支車隊亦瘋狂賓士起來。
馬蹄拋飛,戰車滾滾前進。
秦軍皆是輕裝追擊,再加上在軍功的刺激下,士卒們個個血氣澎湃,恨不得追上去把燕王的腦袋扭下來。
就連他們坐下的馬兒也像是能感受到這股情緒,一個個把蹄子邁的飛快。
不過一會兒,秦軍先鋒騎兵就已經衝到燕王喜扔下的輜重處。
五六米寬的道路被一輛輛輜車堵得死死的。
追擊過來的秦軍騎士只能降低馬速,從道路南側的雜草荒地緩緩穿行。
還有一部分騎士則下馬,合力將堵在路上的輜車財物往路旁移去,為後續的戰車部隊清空障礙。一切行動井然有序,顯示出了秦軍極高的組織能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趙佗駕車到達時,道路上的障礙都已被前方的袍澤盡數清理乾淨。
秦軍繼續追擊。
或許是因為秦軍的戰馬在山麓中休憩了比較長的時間,精力恢復充沛。而燕王車隊的馬匹跑了半天,剛剛停下不久,連草料都還沒吃上幾口,就被突然出現的秦軍騎兵嚇得逃命。
在這種狀況下,秦軍的速度比燕王車隊要快!
不一會兒,秦軍騎兵的前方就出現了車隊的身影。
見到追兵到來,護衛的燕人騎士收到命令,調轉戰馬,向追擊的秦軍衝殺過來。
一隊接一隊,他們呼喊著,帶著悲壯的氣勢,迎頭奔來,用性命來為他們的王者爭取逃命的時間。
騎兵相互衝殺搏鬥,戰作一團。
一波又一波,這些燕國騎兵將秦軍死死攔在路上。
北側是夯土城牆,南側是佈滿石頭和雜草的荒野。
哪怕有秦軍騎兵想要繞開道路,從荒野之地追上去,也被斷後的燕軍看到,衝上來亡命搏殺。
當趙佗緊握著轡繩,駕馭戰車追上來時,前方的道路上已經堵滿了廝殺成一團的秦燕騎兵,和滿地的人馬屍體。
上千人馬堵在一起。
這樣的路況根本無法供戰車通行。
幾輛跑在趙佗前方的戰車沒剎住,直衝入騎兵戰團中,或是與雙方騎兵撞作一團,或是當場人仰馬翻。
如此情況,如何能立功追殺?
“都給我坐穩了!”
趙佗對著身後涉間、黑臀兩人一聲吼,深吸口氣,手中轡繩猛然往右側一拉。
馬車漂移!
四馬嘶鳴,在轡繩的操控下,猛然調轉方向,來了一個急轉彎,直接偏離道路,避開前方障礙,徑直衝入南側荒野中。
滿是坑窪石頭的荒野之地,讓戰車上下顛簸,車輪或是在坑窪中跌宕,或是在石頭上飛騰。
“我的母耶!”
黑臀發出尖叫,緊緊抓著車身,一張臉都嚇白了。
涉間雖然未叫,但也驚得眼皮直跳。
唯有趙佗,神色鎮定,他牢牢抓住轡繩,在荒野中左右閃避,躲開那些相互廝殺的騎兵。
一路衝行,趙佗眼睛微眯,猛地控制著兩匹服馬往左側轉向。
服馬一動,外側的兩匹驂馬也跟著轉動方向,如此一來,戰車竟再次衝上道路,避開了所有的障礙。
“阿佗,你可真是好車技!”
黑臀牙齒打著顫。
但回應他的只有趙佗的一聲吼。
“涉間!射箭!”
前方有三個燕軍騎士縱馬奔來。
他們已經是燕王車隊最後的騎兵了,除此之外,剩下都是些載著燕國貴人的馬車,正逃竄在前方。
嗖!
弩箭飛射,一個燕軍騎士當場墜落下馬。
但緊接著,剩下的兩個騎兵已經快要衝過來。
兩人面色決然,揮舞著手中兵器,毫不畏懼的迎面直衝。
趙佗咬著牙,一旦被對方正面撞上,戰車必定翻掉。
兩個燕軍騎兵臉上帶著笑,他們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哪怕死了,他們也要把這戰車留在此處。
他們一人衝正面,一人略微偏右。
因為左側是夯土製造的長城城牆,趙佗想要避開,只能將車往右邊開,如此一來他避還是不避都會被對方撞上。
就在那電光火石之間,趙佗猛然將轡繩往左側一拉。
四馬嘶鳴,在那股力道下,戰馬竟向著左側的城牆貼近,其中最左邊那匹驂馬的身體都快撞上城牆了。
這是非常危險的駕車動作,微操若是不行,極易當場翻車。
這變故出乎了兩個燕國騎兵的預料。
“黑臀!”
趙佗大吼。
“殺!”
居於車右的黑臀怒嘯回應,他揮動長戟橫掃。
戟鋒閃著寒光,將錯車而過的燕國騎士當場刺下馬來。
另一個衝向右側的燕國騎士滿臉驚愕,但馬上,一支弩箭射入他的頸項,身體墜落。
三騎皆沒。
趙佗操縱馬車衝上正路,直追前方逃竄的車隊。
燕國車隊中的車輛,大多是貴族乘坐的輂車,車輿寬大且有頂蓬,乘坐很舒服,但這樣一來,其速度就要慢上一些,不如輕巧的戰車。
一輛又一輛的馬車被趙佗超過,那些馬車上的御者和車輿中乘坐的貴人,全都驚懼萬分,生怕這輛秦國戰車向他們發動攻擊。
但趙佗卻不管不顧,甚至不讓涉間和黑臀輕易攻擊。
他的目光,死死盯著燕國車隊最前方的那輛華麗輂車。
“父王,秦人的戰車就要追上來了!”
燕丹推開後車門,看著後方那輛秦國戰車正在不斷接近,神色十分驚恐。
雙方之間隔了上百米,有四五輛馬車在中間奔行。
如果那些燕國馬車裡的貴人願意捨身的話,是可以將那輛戰車堵住,甚至有可能撞翻的。
可惜大難臨頭各自飛,馬車中的那些燕國貴族真到生死關頭,卻還不如那些燕國騎士勇敢,全都指揮御手往旁邊開,給秦國戰車讓出一條道路。
照著眼前的情況來看,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秦國戰車追上。
屆時,下場如何,燕丹不敢想象。
燕王喜聽到燕丹的聲音,各種心思浮上心頭。
“是嗎,你把門再開啟一點,我看一看。”
燕王喜的聲音格外平靜。
燕丹此刻正處於驚懼狀態,沒有多想,順從的將後車門再開啟了一些。
就在這一刻。
燕王喜年邁的身軀裡猛然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他飛起一腳,狠狠踹在燕丹的屁股上。
燕王喜將自己最疼愛的兒子,燕國的太子,從馬車上踹落。
“此人就是燕國太子,燕丹!”
“他就是刺殺秦王的主謀!”
燕王喜含淚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