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殺!”
天空硝煙瀰漫,一座古城外,兩軍正在交戰,刀劍交擊,慘叫聲四起。
滿身血汙計程車兵一邊舉刀猛砍,一邊從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瘋狂的嘶吼。
“爾等休要猖狂!”
就在雙方激烈廝殺之際,一具躺在血泊之中的屍體突然爬了起來,只見他臉上滿是塵土,望著眼前的一切,神色複雜,有疑惑、有怒火、有決絕……
片刻時間,他拔出插在身前的一杆長槍,大吼一聲,看樣子是要殺一條血路出去。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響亮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咔!咔!咔!”
“誰讓你起來的?”
“你死了知道嗎!”
“這是誰找來的演員?”
場務一臉晦氣,小跑過去,解釋道:“導演,他是張縉介紹過來的。”
導演問道:“哪個張縉?”
場務四下瞅了一眼,沒見人在哪,便道:“就是一個武替,跟過袁合平拍攝《新少林寺》。”
袁家班的人?導演微微皺眉,袁合平可是國內首屈一指的武術指導,圈裡名氣非常大。
但他轉念一想,這個張縉要是袁家班的人,為什麼還要來這些小劇組混日子呢?估計就是恰巧在袁合平的某部片子裡當過武替,然後以此來作為自己混跡橫店的一個資本。
退一步講,就算張縉是袁家班的人,眼前這個人只是個跟班而已,想到這,用鼻孔重重的哼了一聲,罵道:“以後記住了,不要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我的劇組裡面來!”
場務連聲應道:“是是是,沒有下次了。”
導演訓完話,見那人還杵在原地,火氣又徒添幾分,於是起身離開座位走過去,指著他的鼻子罵道:“還立在這幹嘛,趕緊氵……”
可“滾”字只說了一半,就對上了那人的眼神,當即怔住,短促而痙攣地撥出一口氣,像被釘在了那裡。
那銳利的雙眸中,隱隱的透著一頭裸露尖牙寒光迸現的猛虎,讓人不寒而慄。
轉瞬間,那人卻是睜大了眼睛,帶著滿臉的不可置信,直勾勾的倒了下去。
“奉先!”
上廁所回來的張縉看到這一幕,立馬衝進了片場。
“導演?”
同一時間,場務也小跑上前,還順便朝張縉揮手,喊道:“趕緊把他弄走。”
張縉立馬脫去呂布身上的盔甲,將他扶出片場,在不遠處靠牆放下,關心的問道:“你沒事吧?”
呂布將目光從片場那邊移開,喃喃問道:“吾是在做夢嗎?”
張縉無語,拉著臉道:“你是不是沒睡醒?唉……你曉不曉得,你這群特可是花了我一包十四塊錢的利群,進組了就好好演嘛。”
呂布神色複雜,幾次張了嘴又閉上,約摸半分鐘後,長嘆一聲,道:“汝走吧,讓吾靜一靜。”
張縉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肚子又再次翻江倒海起來,只好道:“那你在這好好休息一下,等我上個廁所回來,再帶你去跟導演道個歉。”
然而,呂布已聽不到他說的話了,此刻他的腦海裡,兩段截然不同的記憶正在不斷的融合。
他,乃是東漢末第一猛將呂布,建安三年,曹操大軍抵達下邳城下,他挑燈夜戰,思考退敵之策,不曾想,迷迷糊糊睡著後,然而再睜眼便魂飛1800多年了。
他,名叫呂奉先,是一名孤兒,從孤兒院跑出來後,進了蜀川武術隊學習武術,現在則是跟著師兄張縉混跡於橫店的一名群眾演員。
這……
可能嗎?
“殺啦!”
前面低矮的城樓下,傳來了士兵們衝鋒陷陣的吶喊聲,是那麼熟悉又陌生。
愣了良久,呂布長嘆一聲,快速收拾心情,開始打量四周環境。
目前自己身處的這個地方叫做橫店影視城,建於兩年前,是中國最大的影視拍攝基地。
自己的身份是群演,所謂的群眾演員,一部戲裡無關緊要的那種角色。
看著自由又有錢賺,實際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容易,大部分群演都可以用兩個字來概括,那就是“苦逼”。
每天要在早上4點或者5點起床,然後去演員工會等待劇組招人。
有活幹的話,一天十五塊到三十塊錢不等,若是沒活,閒個十天半個月是正常的事。
“咕咕咕……”
這時肚子發出了餓的訊號,而新的記憶裡,呂布近半個月顆粒無收,已連著幾天沒吃晚飯了,早餐更是多年不吃,就中午一餐飯。
今天拍了一上午的戰爭戲,又是騎馬砍殺,又是反覆走位,體力早透支幹淨。
他扶著背後的牆起身,站穩後扯開滿是泥土的戲服,把內兜裡的錢掏出來。
一毛,
五毛,
一塊,
一疊看似很厚的紙幣,數完只有兩塊八毛。
這點錢能幹什麼?
呂奉把錢塞回兜裡,突然想到了師兄張縉。
別看他只是在劇組裡面當女演員的武替或者特約演員,賺的可是要比群演多多了。
“休息好了?”
想誰誰來,張縉上完大號回來了,手在他的肩頭拍了兩下,道:“走吧,去跟導演好好道個歉,這活來之不易,你要好好珍惜,別成天吊兒郎當的。”
呂布本不想去的,但想到這個群特一天是六十塊,這錢怎麼也得拿回來。
“你還帶他過來做什麼?嫌我沒被導演罵夠?”場務瞅見兩人過來了,趕忙上前攔住,早知道推薦的是個蠢貨,就不貪那十塊錢和一包煙了。
“劉哥,奉先第一次當群特,一時激動沒控制住,我帶他去跟導演道個歉。”張縉客氣的說明來因。
“我管他第幾次,導演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一會連你的錢都不給結了,走吧。”場務直接趕人。
張縉張嘴想說什麼,卻感到十分無力,他一武替,根本沒話語權。
老實講,要不是教練讓他多照顧照顧這個師弟,他真心沒必要低聲下氣點頭哈腰的去到處求人。
呂布這個時候開口了,斜眼看著場務,道:“今天的工錢給我結了。”
場務一聽,呵的一笑,譏諷道:“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行為浪費了多少人的時間和精力,沒叫你賠錢已經是放你一馬了,你還想要錢?”
呂布不為所動,只是淡淡的道:“不見得吧,頂多需要補拍三五個鏡頭,何況我是正常殺青的。”
場務被這番話給氣笑了,不耐煩的道:“滾滾滾,趕緊滾。”
呂布眼睛一眯,一把抓向他的手臂,用力捏住,一字一句的問道:“工錢……結,還是不結?”
“你快放手!”場務啊的慘叫一聲,痛得眼淚汪汪,想抽回手,又感覺手臂像是被鉗子夾住了一般,動彈不得分毫。
“奉先,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張縉大急,趕忙開口勸阻。
“打人……”場務張口就要叫救命,可忽然對上呂布滿是殺氣的眼神,想到這些個練武的不好惹,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改口道:“你放開我,我結還不行嗎。”
呂布聞言,便鬆開了他。
被放開後,場務揉了揉被捏紅了的手臂,這才慢吞吞的從荷包裡拿出一疊錢,數了五十塊遞過去。
呂布沒有伸手去接,而是笑道:“我記得不是六十嗎?”
場務脫口道:“十塊是介紹……”
話剛出口就覺後背發涼,也不敢說下去了,麻利的又數了十塊錢出來。
呂布接過錢,笑道:“謝了。”
錢到手,隨手把身上沾滿血跡的戲服脫了扔給場務,頭不回的走了。
張縉暗歎一聲,對著場務道:“劉哥,今天的事實在是對不起啊,改天……改天我再向你賠罪。”
說完,轉身追呂布去了。
“忒!”場務眼中閃過一抹陰鷙,對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吐了口口水,罵罵咧咧的道:“他媽的,咱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