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聞言,神色慌亂,磕磕巴巴地道:“怎,怎麼還有這回事?”
她的慌亂,根本藏不住。
還和從前一樣,是個沒什麼城府的人。
宋積雲暗挑了挑眉,語氣更誠懇了:“怎麼不會?您看那些小窯廠的學徒,為什麼沒有大窯廠學得快、學得好。您以為真的是那些學徒不聰明?那是因為小窯廠的學徒沒有大窯廠的學徒上手的機會多。就像那看病的郎中,那湯頭歌背得再好有什麼用,得實踐才行啊!”
大太太頓時臉色泛白,坐立不安的。
宋積雲又加了把柴,一副給她出主意的模樣道:“大伯母,您看,要不要我從窯廠裡調個管事過來幫您去窯廠那裡搭把手,也免得宋老爺昏迷的時候,那些剛剛招進窯廠大師傅們沒個管頭,偷懶耍滑……”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大太太已如驚弓之鳥般“騰”地站了起來,連聲道著:“不用了,不用了!不過是個還沒有正經開窯的小窯廠,哪裡就需要宋家窯廠的大師傅去打理,那豈不是用牛刀殺雞嗎?”
“真的不需要?”宋積雲就望著她笑。
大太太忐忑不安:“真,真的不需要!”
宋積雲的厲害,她已經親眼見過了。
而且當初宋大良想奪宋又良的家產,就是打著這個幌子,說什麼宋又良不在了,他這個做伯父的不能看著她們孤兒寡母沒有個主事的人,怎麼也要過去搭把手。
腦海裡閃過這些,她臉上火辣辣。
還真應了那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老話。
不過短短的月餘,宋積雲已經和宋大良換了個個,輪到她坐在他們家的廳堂裡說著當初宋大良說過的話了。
她勉強地笑道:“你大伯父沒什麼事,大夫也說了,他馬上就能醒過來了。”
“那就好!”她笑道,笑容體貼又溫和,道,“我看您這精神頭也不怎麼好,趁著我在這裡,我幫您照看一會兒,您去床上躺會,就算是睡不著,閉著眼睛休息一會也是好的。等會宋老爺醒過來了,我也就該走了。”
大太太心急如焚。
宋積雲不會是打定了主意不看著宋大良醒過來就不走吧?
可大夫已經按她們的要求給宋大良用過藥了,宋大良最近一段時間都會昏迷不醒!
她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不停地勸宋積雲:“不用,不用。不用你守在這裡,我也不累,照顧你大伯父原本就是我份內的事。”
宋積雲卻像打定了主意要等宋大良似的,任她如何說也不提走的事。
大太太越發覺得她這是要趁機奪取他們家的窯廠了。
和宋積雲說話的時候,她幾次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內室望去。
宋積雲看在眼裡,嘴角翹了翹,沉吟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大太太聽了,神色都輕快起來。
她頗有些迫不及待地也跟著站了起來:“我送你。”
“不敢當!”宋積雲和她客氣道,兩人並肩往外走著。
可就當宋積雲走到了離內室槅扇還有四、五步距離時,她倏然停下腳步,道:“大伯母,我想了想,我既然來都來了,還是得去瞧宋老爺一眼。免得家中長輩們來探望過宋老爺後,說起宋老爺的病情,我沒辦法回應。”
“什麼?!”大太太一下子懵了。
宋積雲卻已朝內室走去。
大太太冷汗淋漓,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宋積雲進去,宋桃還在內室。
怎麼辦?
她眼前一黑,卻也讓她靈機一動,乾脆身體一軟,朝地上倒去。
“大太太!”廳堂裡亂成了一鍋粥。
宋積雲心中一驚,回頭一看,大太太雙眼緊閉地癱軟在丫鬟婆子的懷裡。
隻眼皮滾動。
可見是裝的。
暈得可真是時候!
宋積雲垂了眼瞼,掩飾著眼底的嘲諷,看著丫鬟婆子們或去掐大太太的人中,或去捏虎口,或跑去請大夫。
宋桃卻突然快步從屋外走了進來。
“這是怎麼了?”她一愣,直奔大太太,抱著大太太,厲聲道,“大夫呢?!怎麼沒去請大夫?”
立刻丫鬟應道:“已經去請了!”
宋桃鬆了口氣,忙指使著丫鬟婆子把大太太送到東邊的廂房躺下。
站在一旁的宋積雲卻道:“大伯母不知道是為何昏倒的,我看還是別輕舉妄動,請大夫看過了再說。為著宋老爺的事,家裡不是請了好幾個大夫在家嗎?也不耽擱這一會兒工夫。”
“雲堂妹。”宋桃像才有空搭理她似的,不好意思地道,“家裡亂糟糟的,也不好留你。我讓人送你回去。”
“不急!”宋積雲笑道,“你這裡亂糟糟的,你就別管我了。大伯母要緊。”
兩人說著,有嬤嬤領了在隔壁茶房候著的大夫過來。
宋積雲和宋桃給大夫讓路。
大夫把了半天的脈,說大太太沒什麼事,只是太疲憊了,好好的睡一覺,吃點補氣益精的藥就好了。開了一方益氣丸。
宋桃道了謝,嬤嬤隨大夫去抓藥,宋桃指揮著家裡的丫鬟婆子把大太太抬去了東廂房。
宋積雲坐在床前拉了大太太的手,和宋桃像親密無間的同胞姐妹般說著話:“宋老爺是什麼時候昏倒的?兩位堂姐和堂姐夫那邊送了信嗎?她們要是能回來換個手,你和大伯母也不用這麼勞累。昨天晚上還挺涼快的,我聽人說,喝酒的人受了涼,很容易邪風入體,引起人昏厥……”
宋桃皺著眉,耐著性子回著她的話。
好不容易等到藥煎好了,宋積雲見大太太還沒有醒,又道:“這藥得趁熱喝才行。”
她還吩咐端茶進來的嬤嬤,“你去問問給大太太看病的大夫,大太太這樣,能不能施針?要是能施針,問他們有沒有會施針的?大太太早點醒過來,早點雖喝了藥,才能好得快啊!”
她自作主張,如同她是這家的主人似的。
宋桃臉色漸沉,目露慍色,抬眼卻瞧見大太太睜著半隻眼朝她使著眼色。
她眼底情緒翻滾,嘴抿了抿嘴,好一會兒才笑著對宋積雲道:“沒事,家裡又不是沒有服侍的丫鬟婆子,又不是沒錢抓藥,涼了再煎就是。先讓我母親好好休息休息,為了照顧我父親,她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就沒有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