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頭皮有些發麻。
他自然是問心無愧的,但喜當爹了這麼多天,並且幾乎天天都聽到他的名字和驚鴻劍仙同時出現,要說心裡沒點異樣,那顯然不現實。
“炎魔窟裡的赤焰那麼灼熱,我進去一趟,衣服不小心被火焰燒沒了,這應該很合理吧?”楚休悶悶吐槽道。
“既然合理,你心虛什麼?”酒館老闆斜睥。
楚休瞪眼,“我什麼時候心虛了?”
“現在~。”
“……”
楚休臉黑,懶得再爭辯,悶悶喝酒。
秋少卿還是十分有義氣的,又獨飲幾杯清酒,便有些受不住楚休略顯幽怨的眼神,起身返回劍閣,幫楚休給斷臂的郭長老傳信。
“你對劍閣,有什麼看法?”坐在櫃檯裡的酒館老闆,掃了眼楚休,似是隨意地問道。
“劍閣……”楚休想了想,道,“就挺一般的吧。”
“一般?”酒館老闆笑了。
“難道你要讓我這個朱雀書院的十三先生,誇讚劍閣比我朱雀書院還強?”楚休斜睥酒館老闆。
酒館老闆笑了笑,悠悠道:“自是比不上曾經的朱雀書院。”
“曾經?”楚休眉梢輕挑。
酒館老闆道:“作為劍州第一大勢力,劍閣還是有些底蘊的。”
楚休飲了口美酒,隱約聽出了這位酒館老闆的言下之意。
底蘊,通常能夠給人一定的底氣。
比如,競爭個天下第一。
“劍閣有不少人,自詡為劍而生。”酒館老闆又道,“他們的實力暫且不提,他們的劍心,多是傲視天下,有我無敵。”
“師尊在時,也沒見哪個劍閣強者去找他。”楚休輕語,似是自嘲,又似是嘲諷酒館老闆口中的那些人。
酒館老闆笑了。
“誰說沒人敢找院長大人?”酒館老闆悠悠道,“難道你以為,院長大人的威名,是平白傳出來的?”
“哦?”楚休詫異,抬眼看向酒館老闆。
“強如院長大人,通常只需一個眼神,便能夠令無數強者,感受到天與地的差距。”酒館老闆感嘆道,“十九州如此廣闊,奇人異士數不勝數,你真以為他們會僅僅懼於院長大人的無敵之名?
你要明白,只有見過,才能感受到差距。”
“這樣啊。”楚休點點頭,也覺得應該如此。
自命不凡,乃人之常情。
無論無敵之名有多響亮,若是沒見過,心中總是會有幾分自信。
只有真正見識過,體會到當中的差距,才會真正的有‘自知之明’。
“看來,我真的很幸運。”楚休輕語。
“幸運嗎?”酒館老闆不置可否,道,“他們壓抑的太久了,絕對不會甘願,再被一位類似於院長大人的強者,壓在腳下。”
“你呢?”楚休忽然問道。
“我?”酒館老闆一笑,悠然道,“我殺過皇帝,培養出過劍仙,還曾跟院長大人對飲,此生早已無憾。”
楚休喝光碗中美酒,挑眉道:“我還沒殺過皇帝呢,想來那種感覺,一定很美妙吧?”
“唔…其實也還好。”酒館老闆道,“皇帝也是人,並且可能比一般人更怕死。”
“……”
劍閣,後山禁地外。
秋少卿找到斷臂的郭長老,將楚休所言,一五一十轉述。
斷臂長老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你確定他說的是,我欠那位十先生一條命?”斷臂長老盯著秋少卿,冷冷問道。
秋少卿一怔,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斷臂長老冷笑道:“朱雀書院後山的先生如今已變得如此不要臉了嗎?”
“長老的意思是?”秋少卿一時遲疑。
斷臂長老伸出左手,捂住右臂斷臂處,冷笑道:“我這條手臂,就是那小兔崽子給砍掉的。”
“這……”秋少卿驚了。
郭長老的斷臂是朱雀書院十先生斬的?
“他在哪?”斷臂長老冷冷問道。
秋少卿一時有些猶豫了。
“我不殺人。”斷臂長老淡漠道。
“我帶長老過去吧。”秋少卿無奈,事情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
…
長安城,朱雀書院。
後山之頂,小湖岸畔。
“我記得劍閣郭過的手臂,是你斬斷的?”二先生掃了眼身旁的十師弟楊井。
十先生淡定垂釣,點頭輕嗯一聲。
“這樣也好,最近一段時間,朱雀書院不適合交好任何勢力。”二先生道。
十先生瞧著湖面,微笑道:“我砍了他的手臂,他對我只會感恩戴德。”
“你幫了他?”二先生問道。
十先生沉吟道:“他當時正在闖劍閣禁地那座萬劍弒心陣,迷失了心智,我本想打掉他手裡的劍,奈何當時實力不夠,只能斬斷他的右臂。”
“一個劍客,失去了右臂,這對他的打擊可不小。”二先生道。
十先生頓了頓,低聲道:“後來我告訴他~我的身份,並表示師尊能幫他接回手臂。”
“哦?”二先生詫異。
十先生十分遺憾地道:“只可惜,他的斷臂,落在了那座劍陣第八層,尋到時已經成了一灘血水。”
二先生:“……”
“你給小師弟挖了個坑。”
“沒點衝突,小師弟怎麼好意思盜劍呢?”
“那你高看他的臉皮了。”
“其實是我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些愧疚,想讓咱小師弟幫我受點磨難。”
…
酒館裡。
楚休、斷臂的劍閣郭長老見了面。
“在下楚休。”楚休站起身,面含微笑。
斷臂長老盯著楚休,冷笑道:“你說說看,你那位十師兄具體怎麼提到的我。”
“額……”楚休頓了頓,如實說道,“他說他救了前輩一命,讓我來到劍閣,第一時間找到前輩。”
“救了我一命?”斷臂長老笑了,笑的很冷。
楚休微微眯眼,心說這情況有點不對勁啊。
“我這斷臂,就是拜你師兄所賜。”斷臂長老冷冷道。
“嗯?”楚休眼皮子狠狠地跳了下,腦海裡浮現十師兄的溫和笑臉。
“他確實算是救了我一命,可卻毀了我的劍道之路!”斷臂長老盯著楚休,一字一句,從牙縫裡咬出來。
楚休猶豫道:“那您覺得,是生命重要,還是劍道重要?”
“我是劍客,你說呢?”斷臂長老語氣冷幽幽。
“斷了右臂,不是還能修煉左手劍嗎?”楚休嘀咕道,頭皮有點發麻。
一臉人畜無害的十師兄,可從來沒說過,這位劍閣長老的斷臂,是他斬的!
“我現在就在練左手劍。”斷臂長老冷冷道,“練了快十年了,實力連當初的一半都沒達到。”
“……”
楚休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酒館的氣氛,略顯僵硬和尷尬。
斷臂長老一直冷冷盯著楚休,也沒再開口。
秋少卿屏著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酒館老闆也默默看著櫃檯上的賬簿,餘光時不時瞄向斷臂長老和楚休。
楚休沉默許久,眉頭漸漸擰了起來,腦海裡浮現一個念頭。
十師兄斬你手臂,關我毛事?
我心虛個屁啊。
再者說,十師兄終究也是為了救你!
這樣一想,楚休下巴微微揚了起來,他理直氣壯地道:“十師兄是為了救你,就算你不念救命之恩,也不該遷怒於我。”
“我何曾遷怒於你了?”斷臂長老皺眉。
“額…那你瞪我幹嘛?”楚休悶聲道。
“我何曾瞪你了?”斷臂長老瞪向楚休。
楚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