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水晶在中世紀是相當貴重的珠寶,頭一等寶石的就是紅寶石、藍寶石、祖母綠、歐泊和紅色尖晶石(此時檢驗手段有限,人們普遍認為紅色尖晶石就是紅寶石)。而這些之下,紫水晶就算是第二梯隊裡拔尖的那種了。
它還是樞要寶石之一——所謂‘樞要寶石’,就是天主教認為的五種最重要的寶石,宗教儀式上就常常見到它們。這五種寶石是紫水晶、白鑽石、祖母綠、紅寶石和藍寶石,集齊了五種顏色呢!
紫水晶在現代是主打平價美貌的半寶石,和它在中世紀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這主要是因為舊大陸紫水晶很稀有,品質高的更罕見。物以稀為貴,加上‘紫色’寓意的高貴,自然備受追捧。
而到了19世紀後,在新大陸南錐地帶發現了大量豐富而優質的紫水晶礦藏,價值一下就跌下來了。
路易莎之所以能隨手就拿出這樣一串念珠,當然不是因為這輩子那未見面的母親(生她時難產去世)私房真有那麼豐厚。這其實是她那個隨身空間裡的——說是穿越將上輩子家裡開的超市隨身帶過來了,實際是把整個家搬來了。
上輩子路易莎家在城中村,一共起了四層半的樓房。一二樓開超市,三四樓住人,頂層閣樓用於堆放雜物什麼的。路易莎的父母在她12歲時就出意外沒了,她是和姑姑相依為命長大的。兩個人住不了那麼大,後來三樓就被姑姑改成了自己的工作室。
她姑姑學的是珠寶設計,畢業後沒什麼特別好的就業機會,乾脆就開網店賣原創設計的首飾,也接受定製。她的原創首飾定位輕奢,用到寶石的部分一般是相對便宜的半寶石或者培育寶石(類似簪娘,但首飾風格、品類不同)。
紫水晶在工作室裡囤了不少,這種珠子是比較常見的——品質這算頂尖的了,但價格依舊非常親民。
布魯多集市作為此時最著名的國際批發市場,不至於湊不出這樣一串頂級紫水晶念珠,問題是這個掮客弄不弄得到...顯然他之前的話是吹牛的,他弄不來市場上最好的珠寶,至少不能隨便弄來。
珠寶的事當然就不了了之了,但這名掮客並沒有放棄,藉著亞蘭騎士的關係,他一直湊在馬車旁。哪怕不能牽線搭橋湊成一樁買賣,能在布魯多的繼承人面前露臉也好——當然,這也是因為他一眼看出了路易莎的好脾氣!
如果是個性情粗暴的貴族,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噯,小姐,那是尼斯共和國香料商的鋪子,我認識他們的頭領,今年負責這項業務的是布魯諾家的馬可。”注意到路易莎的視線流連於一家商鋪,中年掮客飛快解釋,著重暗示了自己的人脈。
路易莎其實並不知道這家商鋪的買賣,她是被濃濃的香料味吸引注意的...感覺像上輩子逛超市逛到了火鍋調料區。
商鋪裡的人也注意到了門外停了一輛華麗的馬車,路易莎想了想,不能走馬觀花一樣看,那樣能有什麼靈感?於是就此下了車。
此時的房子採光都是一個大問題,即使已經有了窗玻璃,那也較少有人用,更不要說用也很節省。這些商鋪也不例外,路易莎並不覺得這邊商鋪裡比城堡深處明亮——不過這也不重要了,路易莎主要還是看夥計拿出來的商品。
說實在的,有商鋪裡濃厚的香料味兒壓著,外面的臭味反而不明顯了。所以雖然覺得鼻子有些癢癢的,路易莎還是掀開了原本罩下來的頭紗。
路易莎注意到這家香料商鋪在周圍的商鋪中已經算是闊氣的了,而且內部井井有條。不像別的批發商,商品大多堆積如山,凸顯的量大管飽,有一種天然的不拘小節。
在香料商鋪這裡,即使是批發商,香料都密封儲存在容器中,確保香料不會因為儲存不當而品質降低。
而且櫃檯後打包訂單的夥計都比別的店鋪忙碌,顯然是每筆銷售都要反覆核算,一分一厘也要記得清清楚楚。
夥計拿來他們的商品給路易莎過目,胡椒、肉桂、小豆蔻、肉豆蔻、丁香、番紅花、天堂椒、高良薑、生薑、茴香等一應俱全,不過最讓路易莎驚訝的是,她居然在賣香料的商鋪裡看到了蔗糖。
“你們販賣的商品中也包含食糖嗎?”路易莎因為太疑惑而問出了口。
夥計卻不懂路易莎的疑惑,以為這是一個單純的問句,還頗為驕傲地回答:“是的,尊敬的女士,我們也是市場上最大的蔗糖銷售商之一。我們每年還會去高登蘭販賣這些食糖,去年只是高登蘭的愛德華王子,就派人向我們訂購了1000磅最優質的食糖。”
和後世網上傳聞的,中世紀1磅蔗糖可以換到同等重量的黃金/白銀不同,實際上蔗糖哪怕價格巔峰也沒能和黃金等值,或許‘價比黃金’只是一種誇張的說法。當下的話,一磅蔗糖價格大約是1蘇到2蘇,具體要看蔗糖的品質。
如夥計所言,愛德華王子一年花了2000蘇買蔗糖,也就是100磅白銀——這筆花費可不低!此時還沒到中世紀末期貨幣大貶值的時候,一個普通的男爵年收入也就是三四百磅白銀。愛德華王子光買蔗糖就花掉了一個男爵年收入的1/4到1/3。
別小看‘男爵’,因為文學作品的影響,華夏人總覺得男爵爵位很低,但其實在中世紀男爵是毋庸置疑的高階爵位。只不過那些知名的文學作品往往是近代產生的,描寫的故事也都是文藝復興以後了,那時貴族的爵位就像貨幣一樣,也都貶值了。
事實上整個中世紀,最重要的爵位也就是伯爵、男爵了。公爵不說了,輕易不會出現,除了幾個既有的法統,也就是國王有時會給自己兒子憑空造公爵爵位(這種除非附帶公爵該有的土地,不然也就是‘虛銜’而已)。
侯爵的話,中世紀相當罕見,可以認為是一種特殊的伯爵(邊境伯爵)。
至於子爵,更是有的國家有,有的國家無。而存在子爵的國家,要麼將其當做是伯爵的助手,要麼是公爵、伯爵爵位的附屬爵位,在繼承人沒有頭銜時,可以給他們,這樣對外的時候比較有‘面子’。
當然,愛德華王子購買這麼多蔗糖應該也不是自己一個人吃,作為大貴族他肯定有‘一大家子’要養活,其中甚至包括他的扈從騎士。為這些人提供衣食住行也是他的義務,這樣算下來,其實1000磅的蔗糖也就不多了。
說不定這只不是他全年的消耗量,只是一次的訂單而已。
對方都這樣說了,路易莎不想別人覺得自己奇怪,也沒再繼續問了。而是看著這些黃色的優質蔗糖若有所思——此時根本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白糖’,哪怕是在印度和華夏,冰糖、白砂糖之類,也無法做到顏色純淨。
所謂黃泥、蛋清,脫色效果都是網傳的,根本不可能將蔗糖弄得那麼純淨,這種黃色幾乎就是古代脫色技術的極限了。
“這些都是東方進口的食糖嗎?我聽說羅蘭西的南部,已經引種甘蔗...我以為會有羅蘭西的食糖。”路易莎試探著問。
歷史上,就差不多是這個時候,阿拉伯人在義大利南部引種了甘蔗。不過種植甘蔗和有技術製作蔗糖是兩回事,義大利也是中世紀末期才能在本土生產蔗糖的——此前不見得不能生產最基礎的粗糖,只不過生產率低,品質也不好。
似乎是驚訝於路易莎這樣一個貴族少女會知道這樣的‘商業機密’,夥計甚至有些驚慌——在周圍還有不少人相信,東方的香料、食糖是從‘伊甸園’流出,東方人在河流下游打撈得到的時代,蔗糖來自於甘蔗已經是‘冷知識’了,何況本土已經在種甘蔗這種事?
這確實算得上是‘商業機密’了。
遲疑了一下,夥計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用別的稀罕商品岔開話頭。
路易莎沒有追根究底,只是在心裡思索蔗糖的事——她想找的靈感找到了!此時作為一種商品的蔗糖,價格高昂、供不應求,還只能全靠進口!
如果布魯多能自產蔗糖,必然能多出一大塊財政收入,這簡直是伯爵佈置作業的完美答案!
想到這些,路易莎也無意再多逛集市了,在確定城堡就有自己的鐵匠和鐵匠鋪後,她直接返回城堡。
她需要向鐵匠訂購一些東西用於製糖...是的,以布魯多的氣候,根本不可能種植甘蔗。而且就算能種,引種、擴散種植一種陌生作物,需要的時間也太長了。所以路易莎想到的根本不是甘蔗,而是甜菜!
接受過義務教育的人哪能不知道,甜菜和甘蔗一北一南,都是能製取蔗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