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有柳大娘的演卦,竇氏或許只是半信半疑,但是加上竇太夫人的那席話,竇氏便信了七八分。
回城之後,她又拿了錢敏如的生辰八字,讓心腹婆子去找了京城裡小有名氣的劉半仙。
沒想到劉半仙推演之後,竟然站了起來,一把抓住那婆子的胳膊:“大貴,大貴!此女在何處,快說,此女在何處?”
婆子嚇了一跳,擔心被人發現,慌忙離去。
竇氏再無疑惑,從那時開始,便不顧錢家人的冷嘲熱諷,傾盡全力培養錢敏如,同時,她也密切留意錢敏如的一舉一動。
這是她養的女兒,絕不能讓別人摘走果實。
但是在錢敏如十二歲那年,竇氏不想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有一天,她帶著錢敏如去紫霄宮上香,那日上香的人多,一個不留神,錢敏如帶著丫鬟,和她走散了。
因為錢敏如身邊帶了兩個丫鬟,竇氏並不擔心,便讓人在道觀裡尋找,可是找了半個時辰也沒有看到錢敏如的影子,竇氏這才害怕。
紫霄宮的道士聽說有貴女走散,便也幫忙尋找,又找了一個時辰,仍然一無所獲。
竇氏急得淚流滿面,正在這時,錢敏如姍姍而回。
據她說,她和丫鬟們也走散了,她又累又困,便在石頭上睡著了,還是兩個丫鬟找到了她,主僕三人一起回來了。
竇氏初時也相信了,但是從那天開始,她便發現錢敏如變了。
以前,雖然錢清秋對她不假辭色,但是錢敏如卻非常孝順,每日都會去丹房裡給錢清秋請安。
可是現在,錢敏如再沒有去過丹房,有一次錢清秋喝斥她,她居然冷冷地瞪了錢清秋一眼,拂袖而去。
不僅是對錢清秋,就是對待竇氏,也不如以前親近。
竇氏試探了幾回,錢敏如笑容不達眼底:“您放心吧,您養我一場,我必會報答。”
竇氏確定錢敏如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但錢敏如也給她吃了定心丸,從此以後,她便更用心栽培錢敏如,直到將她送進皇宮。
不過,竇氏很精明,她擔心錢敏如命格太貴,會令太后和皇后忌憚,也會在後宮樹敵,因此,她給宮裡送去的生辰八字,是個假的。
當然,這個生辰八字也很好,但與原本的相比,便差了許多。
錢敏如不負厚望,進宮之後很快得寵,又懷上了龍嗣,而錢家二房,也因此風聲水起,竇氏以為她這些年的辛苦終有回報,卻萬萬沒有想到,到頭來是一場鏡花水月。
訊息傳到太后宮中,太后鳳目圓瞪,這竇家和錢家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把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送進宮中,這樣的女子,若還是貴不可方的命格,便是禍亂宮闈之相!
史書之上太多這樣的女子了,太后寧可要一個平平無奇的皇后,也不想讓這樣的人在後宮立足。
錢敏如千等萬等,等來的卻是三尺白綾。
得知她已自縊,太后冷冷一笑,打發三個嬤嬤一起去檢視,確定死去的是錢敏如,並非易容改扮,太后這才放下心來。
這後宮裡,容不得野心勃勃的女人。
錢嬪的死訊如同一陣微風,攸的一下,便消逝無終,
錢清秋和竇氏從此再也沒有出現,倒是錢大少爺從詔獄回來了,沒過幾天,便遣散家僕,拖家帶口離開了京城。
值得慶幸的是,錢家另外兩個房頭並未受到影響,煉丹的煉丹,唸經的唸經,生活又恢復了原有的節奏。
但竇家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竇家現有的人,都是在當年那場禍事之中倖存下來的,但是這一次,事關龍嗣,卻是躲不過去了。
竇家無論男女,全部關進詔獄。
只有朵朵,看著錢家門前那一地的落葉,有些感慨:“小翠給我的肉包子還挺好吃的。”
隨著錢嬪自縊,錢嬪的事便不用繼續查下去了,接下來,霍譽的精力專注在鄒慕涵身上。
也就在這個時候,運河沿岸的飛魚衛滄州千戶所傳來訊息,疑似鄒慕涵的人落網了。
收到訊息,霍譽匆匆回家,和明卉說了一聲,便帶了十幾個人,快馬加鞭,向滄州而去。
明卉拿出當年從柳大娘枕頭裡找到小銀鎖,取出裡面的那個生辰八字,想了想,讓汪安拿出去,找個京城裡出名的卦師卜一卜。
汪安去了半日,回來時帶回了卦紙,明卉看了看,笑著搖頭,天生富貴,一世順遂。
並非鳳命,但也是好命了。
這樣的命格,若是沒有野心勃勃肖想那張鳳位,這一世或許能居於世家後宅,做個富貴太太。
可惜,柳大娘想得太多,也或許,是錢敏如的生父算計太深,又有竇家推波助瀾,錢敏如進了宮,也懷了龍嗣,但後宮之中波譎雲詭,即使這次沒有事發,誰能保證錢敏如能順利把孩子生下來,誰又能保證她能一舉得男,而這個孩子,在虎狼環伺中又能不能平安長大,登上大寶呢。
單從這命格來看,竇氏是被騙了,柳大娘騙她一次,劉半仙騙她第二次。
她成了助力錢敏如的那隻手,可惜,最後賠上了自己的性命。
轉眼便是中秋,霍譽仍然沒有回來。
明達要回保定,明卉沒有同行,她要在京城等著霍譽,讓汪安帶著節禮,和明達一起去了保定。
明卉在京城,獨自過了一個冷冷清清的中秋節,而同在京城的霍侯爺,也同樣冷冷清清一個人。
霍侯爺還在禁足之中,霍誓已經去了五軍都督府,和之前猜測的一樣,霍誓每天遞送文書,往來於皇宮、五軍都督府和兵部,偶爾還會去五城兵馬司和京衛,從早忙到晚,經常沒有時間吃飯,只好隨身帶著乾糧。
半個月下來,以前那個白白淨淨的霍二公子,又黑又瘦,本就平庸的長相,現在更多了幾分滄桑,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大了七八歲。
定襄縣主心疼兒子,若不是程氏那個賤人,霍侯爺便不會被禁足,她嬌養長大的兒子,也不會去做小吏的差使。
定襄縣主怨念重重,一氣之下,竟然病了,她住在霍誓的那處宅子裡,直到中秋節,也沒有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