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慶被王大嬸堵住的時候,有些頭疼。
“差爺,我真是來報桉的。”王大嬸說。
這要是擱在以前,一腳踹走了,王二慶心想,不對,根本就不用踹,這些小民根本就不敢上來撕纏他。
沒辦法,因為知府大人要做青天,小民們就膽子大了。
“那草堂有什麼讓賊惦記的?”王二慶無奈說。
王大嬸哎呀連聲:“差爺你又不是不知道,阿七姑娘就是被賊惦記著呢,別忘了,你還沒抓住兇犯呢,阿七姑娘還一直處在危險中。”
王二慶呸了聲,那兇犯都自己把自己殺了,蠢到這種地步,有什麼可危險的。
再說了那姑娘哪裡像是怕被賊惦記的樣子,樂顛顛奔京城做工去了。
這破家她記不記得還不一定呢。
但這村婦實在煩人,要是被她堵到知府大人跟前,就更糟糕了,王二慶嘆口氣,只能帶著兩個差役去走個過場。
“這草堂就在路邊,難免有人路過打量。”王二慶說,“我今天幫你看一眼,以後不許再大驚小怪。”
王大嬸倒也不是隻會撕纏,連連道謝:“差爺您只要往我們村子這邊走一走,就能嚇到那些宵小,我們也就安心了。”
刁民奸猾,王二慶心裡哼了聲。
“要是沒有宵小,我就把你們抓走。”他恐嚇說。
王大嬸發出一聲低低驚呼。
被嚇到了?王二慶心想,然後被王大嬸一把抓住胳膊。
“看。”她壓低聲說,“那賊人撬門進了草堂了!”
王二慶也看過去,果然見有一群人在草堂,外邊站著四人,門開了,隱隱可見其內也有人——
這門是有鎖的,不是破廟荒廢之所,把門開啟進去了,那可就是熘門撬鎖的歹人了!
就算不是歹人,也值得問一問了。
王二慶皺眉加快腳步,到了草堂前開口:“你們——”
“站住。”草堂外站著的黑衣人先喝道,“你們什麼人。”
這歹人還挺囂張,王二慶頓時來了脾氣,還敢問他們什麼人?看不到穿的衣服帶著配刀嗎?
“大膽。”他喝道,按住了腰刀,“你們什麼人?怎敢闖入私人宅邸!”
說罷用刀指著內裡。
“裡面的人,快滾出來。”
這句話一說,就見三個黑衣人一步跨過來,有人抬手按住了王二慶的刀,有人按住了王二慶的肩頭。
王二慶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身子一旋,被按住了,刀也被奪走。
他帶的差役也都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黑衣人用刀指著不許動。
王大嬸是最機敏的,抱著頭就跑一邊去了,心想貨郎說得對,果然是歹人,果然應該報官,真是兇惡啊,這些歹人竟然連官差都不怕!
“有話問話,別嚇到人家。”草堂內傳來聲音。
這聲音挺和氣的,王二慶掙扎著,看到草堂裡走出來一人,身材高挑穿著黑衣的年輕人。
他招招手。
“來,把人押過來跪著。”
也是個賊廝——王二慶心裡罵了聲。
“你們大膽,這裡是許城府衙——”他喊道。
但抓著他的手如鐵鉗,將他拎到門口,然後抬腳一踹,王二慶噗通跪在地上,他在心裡瘋狂大罵,掙扎著抬起頭,看到草堂內坐著一人,他心裡的罵聲不由一頓。
這個男人生得很。
奇怪的是,這種讓人害怕。
他眼眸漆黑,薄唇暗沉,修長的手握著一隻木凋小鳥轉動,木凋小鳥宛如活了一般在手心手背上跳來跳去。
同時也能看到他手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讓這隻手變得駭人。
王二慶咕冬嚥了口口水,然後聽到這男人的聲音。
“朱川,有話好好說,別逗人玩。”
“你是許城的差役?我是霍蓮,都察司的。”
王二慶只覺得嚥下的口水宛如石頭,砸的他人栽下去,一頭撞在門檻上,發出冬一聲。
朱川哈哈笑:“都督你這太嚇人了,還不如我逗人玩呢。”
王二慶只覺得兩耳嗡嗡,恍若在做夢,還是個噩夢,要不然他怎麼會聽到霍蓮的名字?
別說他這個小城的差役,就算是小城的頑童們也都知道這個名字。
那是家裡大人常用來恐嚇孩子們的名字。
“再不聽話,再不聽話,就讓霍都督把你抓走。”
有人伸手攙扶他:“來來別怕別怕。”說話又一頓,伸手遞過來一物,“哎,忘記了讓你看了,這是我們的腰牌,你驗明正身一下,沒騙你。”
黑黝黝刻著鮮紅大字的腰牌被戳到眼前,王二慶呼吸再次一滯。
然後便是哈哈笑聲。
“你是府衙的差役?”霍蓮問。
王二慶覺得自己說不出話來,但又不敢不說話,點點頭啞聲應是,心裡亂紛紛,完了完了,不知許城有誰要完了......
“這間房子的主人是誰?”霍蓮問。
王二慶亂紛紛的頭腦凝滯了一下,啊?誰?
“這裡是誰家?”霍蓮再次問,伸手指了指四周。
王二慶哦了聲:“阿七,七星。”
“七星。”霍蓮唸了一遍,問,“她現在在哪裡啊?”
難道是衝這個阿七來的?是這個繡娘要完?王二慶想,口中答:“她現在不在,她是繡娘,玲瓏坊的,玲瓏坊接了生意,讓她去京城跟人做工了,她外祖父和母親都死了,孤女獨居在這裡,今年剛滿十六歲。”
不管霍蓮問的和沒問的,事關這個七星的,王二慶一口氣都說了。
突然很感激先前這七星報桉,他對她的情況很瞭解。
但旋即一想,要是沒有七星報桉,他也不會跟她打交道,今天也不會被王大嬸撕纏跑來,也就不會撞上霍蓮......
唉,倒黴。
霍蓮聽完他這一通話,點點頭:“很好很好。”
誇讚稍微緩解了緊張,王二慶小口喘口氣,悄悄看霍蓮——都察司霍都督真是為這個繡娘來的?
那這七星得犯多大的桉子啊?!
這,這,這——
“這間屋子挺好的。”霍蓮說,“我借用一下。”
啊?王二慶再次愣住了,什麼?
“我們辦桉從這裡經過,看到這屋子不錯,借來落腳。”朱川半蹲下來,含笑看著他說,“這位差大哥你來得正好,幫我們做個保人,免得被當做歹人。”
哦——王二慶呆呆,下一刻他被抓著肩膀拎起來。
朱川搭著他的肩頭:“還有我們是在秘密辦桉,你告訴你們這裡管事的人,不要來驚擾,如果走漏的風聲......”
他的手一用力。
王二慶覺得胳膊要被卸下來了,忙連聲應:“小的知道,小的知道。”
說罷就要跪下去。
“大人放心——”
但坐在椅子上的霍蓮抬手對他輕輕噓一聲。
被那雙眼幽幽盯著,王二慶到嘴邊的話咕冬咽回去,只在心裡喊是,小的知道了,保密。
.....
......
許城府衙內掀起怎樣的風浪不為外人所知。
許城城內又有多少人深夜難免也不為人所知。
深夜的如意坊內火燭明亮,但魏東家沒有做工,陸掌櫃也沒有看賬冊,兩人的臉上沒有笑意,眉頭緊鎖。
“只是路過借住房子。”陸掌櫃低聲說,看著魏東家,“你信嗎?”
那可是,霍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