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齡聽到周予說出的話表情未變,但眼睛卻眯的更利厲害.
“呵呵呵~不錯不錯,不愧是我看中的年輕人,看來這趟請你吃魚是請對了,走,我們也到地方了,讓你嚐嚐唐人街最好的廚師的手藝。”
馬車停在了一棟外表極具中式古風的建築物前,那棟建築門外立著四根粗壯的紅漆立柱,表面飛簷斗拱,磚雕木雕一樣不差,門口兩端還掛著六個火紅色的大燈籠。
周予抬頭望去,這建築門頭上用黑底紅漆書寫這兩個顏真卿式的正楷大字---“和記”。
“嚯~老爺子,您這茶樓可真夠氣派的,怪不得能請得起全紐約最好的華人廚師,原來今天是小子我沾了您的光,有口福嘍~”
馬車停穩,幾名穿著黑色綢緞上衣,黑色棉布長褲,黑布鞋,頭戴黑禮帽的男人快步迎了出來,直溜溜站了兩排。
寸步不離一直跟著老爺子的保鏢在馬車外延躍下,開啟了車廂大門,伸手將這位華人圈的風雲人物扶下馬車。
“會長!”
李希齡走下馬車後,那群黑衣人整齊鞠躬,氛圍感瞬間拉滿,讓周予有一種夢迴上海灘的感覺。
“大佬就是大佬,這種排面整條唐人街可能也只有他了......”
周予最後一個鑽出車廂,而洪阿鬼則緊走兩步跟在他身後,可就在兩人即將進入“和記”大門時,卻被門口的黑衣人伸手攔住。
“兩位,搜身。”
那黑衣男子冷冰冰的說道。
李希齡瞥了那人一眼,語氣略帶責怪道:“幹什麼呢阿強,這位小友是我的客人,今天的全魚宴他是主角,搜什麼身?他斷沒有害我的可能。”
那名黑衣人腦袋低垂,但抬起的手臂卻倔強的沒有放下。
周予呵呵笑著道:“別別別,老爺子,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的,阿鬼。”
周予朝洪阿鬼使了個眼色,後者內心掙扎了幾秒鐘,這才自覺的抖動雙臂,挽起褲腿,撩起外衣,“噹啷噹啷”,在一名侍者端著的木盤中放入了四把短刀和一柄手槍。
周圍的黑衣人看他的眼神瞬間充滿戒備,甚至有幾個已經將手按向腰部,把周予和洪阿鬼圍了起來。
這時,李希齡眼睛微瞪,沉聲喝道:“全都退下!”
黑衣人們面帶戒備的向後倒退,周予則聳聳肩,坦然的讓一名黑衣人在自己身上搜查。
那名黑衣人在他的雙臂、雙腿、腰間全都摸了一遍,直到李希齡瞪了那人一眼之後這才作罷,閃身讓到一旁。
周予表面絲毫沒有任何不快,但心裡卻冷哼道:“要是能被你搜出我的武器藏在哪兒,那我以後也不用混了,繳械?我還沒有大度到那個地步。”
走進這間和記茶樓,周予看到內裡透露著奢華的佈置與裝飾,那些桌椅一看就是名貴木材製成,極為寬敞的大廳牆壁上還掛著山水以及花鳥畫作,無一不透露出這家茶館主人的經濟實力和品位。
在他們面前左右還站著很多長相清秀的年輕女孩,應該就是服務員了。
李希齡笑呵呵的介紹道:“今天為了這一桌全魚宴,我們和記對外暫停營業一天,來來來,坐在我旁邊。”
周予看著非常有古風色彩的茶樓大廳,已經被專門收拾了出來,靠近戲臺的位置前方有一張巨大的圓形木桌,木桌上已經坐著幾個人在那裡等候,桌面擺放著香味撲鼻的茶水以及一些堅果和小點心。
周予狀似隨意的掃了一圈兒,將在座每個人的長相特徵都記在了腦子裡。
老爺子自然坐在上首主位,而讓其他人意外的是,唐人街的教父大佬,竟然把周予這麼個年輕後生安排在了自己左手邊,這足以顯示出此人的重要性。
老爺子的孫女阿弟坐在了他的右手邊,而在阿地右側,則坐著一名三十多歲,身段婀娜,長髮盤起,穿著高開叉旗袍的女子。
她手上拿著一根鑲嵌有翡翠菸嘴的菸袋鍋,正小口小口吮吸著,一雙鳳眼隨意在周予身上打量幾眼便移開視線。
這時,李希齡沒有讓周予久等,主動伸手介紹道:“小友,這是徐曉燕,四姓堂的話事人。”
“徐姐好~”
周予笑著打了聲招呼,對方卻只是從鼻子裡“哼”處一聲,就算回應了。
老爺子指著女人旁邊那位,此人是一位方臉闊鼻,頭上扎著個道士髮髻的大漢,他身上穿著一件黑色的燕尾服正裝,顯得有些不倫不類,頗為怪異。
“這是雷九,天師幫的現任天師,號稱唐人街空手搏鬥第一人。”
“原來是雷天師,幸會幸會~”
穿著怪異的雷久雙手抱拳,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
再往旁邊,坐著的一人大概四十多歲,烏黑的頭髮後梳,髮際線較高,鬆弛的臉部有兩道深刻的法令紋,嘴角下垂,彷彿看誰都欠了他二百吊。
“這是永聯社的話事人,廖白樺。”
聽到老爺子的介紹,周予心中一動,知道此人便是上次被他們誤打誤撞燒掉的工廠的所有者,當然廖白樺並不知道,自己一直苦苦尋覓的肇事者此刻就跟他坐同一桌。
周予的視線繼續挪動,在廖白樺身邊坐著的是一個精瘦男子,他五官普通頭戴禮帽,身穿西裝,內襯馬甲和條紋襯衣,是時下紐約比較流行的裝束。他胸口還掛著一根黃金錶鏈,時不時會將那塊造型繁複的懷錶開啟,合上,開啟,再合上,似乎是在故意炫耀什麼。
老爺子在介紹他時說了一個奇怪的名字,叫“素鴨”,周予猜測這大概是他的綽號,此人是協勝堂堂主,僅看長相似乎將他聯絡不到那個身份上。
再向右側轉,則是一位身穿純白色長衫,頗有文人風度的中年男子,他兩鬢稍有斑白,臉上帶著隨和的笑容,還會主動與身旁的兩人交談。這是小刀會的會長陳杰來,幫派雖然規模不大但已經歸屬安良堂,算是其下面的附庸,加之此人極會來事兒,頗對老爺子胃口,近期似乎有將他徹底吸納進安良堂的打算。
接下來就是這一桌的最後一位客人,他緊挨著周予,卻是唯一一名非華人參與者,這位就是在唐人街裡很有影響力的中間人,也是下東區的法官,留著八字鬍的沃倫·弗斯特。
李希齡每介紹到一個人時周予都會笑呵呵的拱手打招呼,嘴裡說的無非也就是“幸會幸會”,“久仰久仰”,倒是看向他左手邊那位法官先生時,兩人還親切的握了握手。
做完了介紹,身為東道主的李希齡老爺子抬手在桌面輕敲了一下,吩咐道:“可以上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