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過去,紐約的華人們也邁入了農曆新年的尾巴---正月十五。
原先讓人感覺混亂、複雜、可怕的唐人街,一改往日風貌,一大早便有許多人走上街頭清理路面衛生。
除此之外大夥貼春聯,掛燈籠,孩子們則穿上了最新縫製的新衣,出門見面都會抱拳互相恭喜,營造出春節末尾餘溫的同時,也將錯過的儀式補了回來。
然而這一切都出自周予的推動,他想借由這個已經將要過完的華人農曆春節,把唐人街以一種全新的形態推銷給紐約的市民們。
這段時間,他們不但在報紙上刊登了類似的廣告,甚至還將大幅的手繪廣告畫貼在了曼哈頓中區的時代廣場上。
【唐人街新年遊玩觀賞活動,完全免費~期待您的到來~凡是第一次報名參與遊玩活動的,還會有精美小禮物贈送~!】
這則廣告一經出現,立刻引起了紐約本地居民的關注。
那些之前就從報紙上看到連續報道的市民們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紛紛從各自的渠道打聽著唐人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個所謂的新年活動是否安全。
得到莫爾頓議員支援的周予,現在也不會被那些警察所針對,加之他上臺以後那些幫派的門生們搖身一變,都變成了華人聯合工會的員工。
周予將他們打散,一部分被運去向日葵山谷搞基建,一部分進入了他的兩家工廠成為工人,還有一部分則留在了唐人街,他們變成了小攤位的攤主,店鋪的老闆,黃包車伕,又或是負責宣傳唐人街的宣傳員。
切實的改變加上媒體的正向引導,第一批確定參觀唐人街新年活動的客人名單很快就被確認了下來。
當然,這裡面大部分人都是和周予,以及華商們交好的朋友家屬,他們攜妻帶子集體來捧場了。
在這一天,唐人街遊園活動正式開始之前,周予還找人在唐人街外的廣場上表演了舞龍、舞獅、變臉、噴火等絕技,將氣氛烘托的異常熱鬧。
遊園活動開始後,幾輛特別定製的六排四輪馬車停靠在路邊,參與遊園的遊客們坐在馬車內,由專門的車伕帶領他們緩緩在唐人街的主幹道上行駛。
馬車每到一處較為特色的店鋪都會稍停片刻,讓遊客們下車進入參觀。
周予一再強調參與遊園活動是免費的,但在他那個時代的人都清楚一點,“免費的才是最貴的”,可是這個年代的人則都被“免費”二字所吸引。
然而一旦他們進入那些售賣著琳琅滿目商品的店鋪,就算出於好奇也總會購買一些當做紀念。
如此一來,唐人街這些小店鋪和商人們就會跟著得到好處,賺了個盆滿缽滿,笑的嘴巴都合不攏,直誇新上任的會長是個大好人,有經濟頭腦。
好吧,老會長下葬還沒多久,這裡的人就已經要把他給忘掉了。
“喂~~道格你快來這裡,你看這賣的是什麼?”
唐人街內,一個捏泥人的手藝人攤位前,一名臉上長著淡淡雀斑,一頭金色長髮紮成馬尾,身穿帶有荷葉邊淡黃長裙的少女緊緊的趴在那攤位前,將眼睛湊向面前的泥人,鼻尖兒都要捱到上面了。
周鎮一臉無奈的跟在身後,撅起嘴巴道:“都告訴你多少遍了,不要叫我道格,我有名字的,我叫盧西安。”
“可其他人都叫你狗娃狗娃的,我問他們什麼意思,他們說用英語講就是小狗的意思,小狗不就是道格嗎?我沒有叫錯呀。”
“那是他們在亂叫!我......我有名字的,我大名叫周鎮,英文名叫盧西安!”
金髮的瑪格麗特甩了甩後腦的馬尾,搖頭道:“不,我覺得道格這個名字比較可愛,喂~快來看那邊那個是什麼?”
少女說完,注意力又被不遠處一個售賣京劇臉譜的攤位所吸引,拽著周鎮就跑了過去。
“啊~~~天吶~饒了我吧~周先生,我想跟您學著做事,不想當一個小丫頭片子的保姆,誰能把她送回倫敦~~~”
周鎮仰天長嘯,然而已經能夠聽懂一些漢語的瑪格麗特瞪起眼睛,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道:
“不要以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什麼叫小丫頭片子?你這個臭小子,小叫花!”
“疼疼疼~~~鬆手鬆手,這是大街,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子成何體統?快放開我!”
周鎮吃痛,咧著嘴側著腦袋,可對方卻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就那樣拽著他的耳朵來到了售賣京劇臉譜的攤位前。
“周先生搞出的這個唐人街新年遊園活動實在是太棒了~!這裡面的東西都好有趣,好漂亮,是我們以前從來沒見過的~!倫敦也住著很多華工,那裡怎麼不搞一個類似的活動?”
周震好不容易掙脫了少女的魔爪,揉著自己的耳朵道:“周先生說了,以後都會有的,只要是我們華人聚集的地方,都可以依靠自己的優勢,將我們的傳統文化傳遍世界。”
“傳遍世界?哇~~周先生的理想還真是遠大,不像你,道格,跟我多學著點兒,整天這樣吊兒郎當的,你什麼時候才能追趕上週先生的步伐?”
周鎮一臉不可思議的反問:“跟你多學著點?你會什麼啊?”
少女露出一個狡邪的笑容,將手指豎在嘴唇前道:“我會的東西可多了,你跟我來,告訴你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唉唉唉~等等,什麼秘密?”
周鎮被少女拽著又一次向前跑去,兩人一直跑到唐人街腹地的一條小巷裡這才停下腳步。
這裡遠離新春遊園會的主幹道,路旁的行人稀少了很多,路面也沒有主幹道那麼寬闊乾淨,四處都流淌著汙水。
“我在這兒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聽路過的人說,這裡有一個瓶仙,就是你們華人說的神仙,向它祈禱會得到回應,很靈驗的~”
“瓶仙?那是什麼神仙?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那些神呀怪呀的都是人編撰出來糊弄老百姓的。”
周鎮長時間跟在周予身邊耳濡目染,早就對這些神仙鬼怪的事情嗤之以鼻。
可瑪格麗特似乎相當篤定,拽著他跑進那條小巷,又往前走去,走了一陣看到路旁用木頭搭建出的一個小小神龕,就像他以前在鄉下見到的土地廟一樣。
這神龕中間位置擺放著一個仿青花大瓷瓶,瓷瓶前方還有一個香爐,上面零零星星插著幾根還未燃燒完全的香燭,旁邊擺放有水果、麵包等物,看起來真的是一處神龕,真的供奉有某種神靈。
瑪格麗特似模似樣地雙掌合十,衝那大花瓶拜了拜,口中唸唸有詞道:
“瓶仙瓶仙,請你告訴我唐人街還有沒有不服從周先生的壞人,如果有他的名字是什麼?”
“喂~你瞎說什麼呢?不要在這裡亂說話,唐人街現在哪裡還有什麼壞人!”
周鎮害怕這姑奶奶口無遮攔亂說話被有心人聽去,當下左右看了一眼,好在周圍沒什麼人。
然而就在這時,那巨大的花瓶居然微微顫抖了一下,裡面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將周鎮嚇得不輕,他向後退出半步,警覺的盯著那個花瓶。
瑪格麗特指著他笑道:“哈哈哈~膽小鬼,瞧你的樣子,只是一個花瓶有什麼好害怕的?難道里面還能鑽出個人?”
“可我......可我剛才聽到了聲音!嗯......那瓶子似乎會說話?!”
“什麼?還會說話?道格,你不是說你不相信那些神仙鬼怪嗎?一個花瓶又怎麼會說話?你要不信我把它搬出來給你看看。”
瑪格麗特這丫頭說著就踩上神龕,伸出雙手試圖將那大花瓶給搬出來。
“別!快別這麼做,住手!”
周鎮想要阻止已是來不及,只見瑪格麗特雙手拽著花瓶最上沿,奮力向下一拉,那大花瓶“咣噹”一聲被拉倒,從神龕內滾落而出,最後掉落於地面,摔的粉碎。
在花瓶摔碎的那一刻,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隨即傳來,燻的周鎮和瑪格麗特下意識捂住了口鼻,向後急退。
而那花瓶裡的景象也讓兩人看的汗毛倒豎,一股涼意瞬間籠罩了全身。
花瓶裡,竟然裝著一個披頭散髮,渾身潰爛,沒有手腳的人類!
是的,周鎮確認那就是一個人,一個被砍掉了四肢,似乎舌頭也被割掉的人!
他口中不斷髮出“嗚嗚”的聲音,雙眼彷彿也被人刺瞎,不能說話,不能視物,但卻能聽到。
這恐怖的一幕直接將瑪格麗嚇得愣在了原地。
然而此人如果安上四肢,洗漱乾淨,再穿上一身白袍,就會變成氣質儒雅外形頗佳的前小刀會首領,那個背叛了安良堂的馬屁精---陳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