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蒲洪能混的風生水起,為人處事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讓李躍大生好感。
還有這個使者,說話頗有水平。
既點明劫殺乞活軍的不是他們,還讓黑雲山欠了一個人情給他們。
“黑雲山上下多謝苻將軍!”李躍拱手道。
人家的將軍是貨真價實的,自己是自稱的。
“李寨主年輕有為,不可限量,日後可多來枋頭走動走動,我雷弱兒最喜結交天下豪傑。”使者的目光在李躍身上來回打量。
一聽這名字,要麼是平民百姓,要麼是羌氐。
蒲家祖籍隴右略陽,與羌人為伍,麾下羌漢氐混雜。
觀其氣度談吐,絕非泛泛之輩,必是羌氐中的豪酋。
枋頭就在滎陽的頭頂上,兩邊也算是近鄰了。
所以高力禁衛在黑雲山鎩羽而歸之事,自然逃不過他們的耳目。
“他日得閒,定登門拜謝!”
多個朋友多條路。
“哈哈,好,就這麼說定了!”雷弱兒撫掌而笑。
“既然在枋頭眼皮之下出事,還望指點一二。”
一事不煩二主,不是氐人做的,不代表人家沒線索,一千石糧食從枋頭舟車南下,他們肯定知道點什麼。
雷弱兒顧左右而言他起來,“近日季家堡塢主季雍將女兒送與太子,不知寨主可知此事?”
李躍一愣,腦海中忽然回想起那個明豔女子起來。
這麼一朵鮮花,就這麼被親生父親推進火坑了?
石虎和他幾個兒子哪一個不是禽獸?
心中頓時有些惋惜起來,但如此亂世,越是有姿色的女子,命運越是悽慘。
這時代的女人不是人,自張方開始,女人就是糧食和洩慾的工具。
繞來繞去,竟然繞到老冤家頭上。
李躍沒忘記當初困在季家堡,張善說過的話,季家堡早就投降羯人,有吞併黑雲山之心。
幾千人口,放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一塊肥肉。
季雍既然攀上石宣這條線,說明他的野心不小。
“今日之恩,李躍銘記在心!”
“舉手之勞,何足言恩?季雍陰狠毒辣,若縱容他坐大,必是黑雲山與枋頭之敵!”雷弱兒也不是彎彎繞繞,直接說出了他的真實來意。
季家堡夾在汜水與索水之間,扼守南北,這麼一股聽命於羯人的勢力在河南崛起,對黑雲山自不必說,對枋頭威脅極大。
“我家將軍願出刀矛弓甲一千副,只是不知李寨主可有攻打季家堡的膽量?”
這明顯是在激將了。
不過季家堡壓在東面,將黑雲山堵在茫茫群山之中。
以前四五千人,在山上擠擠,勉強能過下去,現在都八千多人了,生存壓力極大,沒有平原上的耕地,難以養活這麼多人。
如今的形勢,黑雲山、季家堡早已勢成水火。
而季雍截殺糧食,就是要餓死黑雲山。
李躍目光一閃,“黑雲山勢單力薄,可戰之卒不足兩千,我雖有攻堡之意,但恐無功,壞了大事,不知貴部可願一同出兵?”
若是野戰,李躍有六成把握,但攻打塢堡,心中卻沒多少底氣,就算打下來,估計自己訓練的戰兵和斥候也傷亡殆盡了。
從雷弱兒的話中,李躍明顯感覺到他們比自己更迫切。
雷弱兒臉上浮起讚賞之色,爽快道:“既然如此,我們再助八百精銳。”
八百人有些少,不過既然精銳,應該戰力不會差。
再者,枋頭在鄴城的眼皮子底下,他們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攻城略地,所以藉助黑雲山的名頭最好。
黑雲山擊敗了高力禁衛,與羯人勢不兩立,在他們眼中,有拉攏和利用的價值。
商談妥當,約定攻堡時間之後,雷弱兒便告辭離去了。
李躍回到北山,跟薄武商議此事。
“差不了,定是季家堡所為,河南塢堡、豪強雖然不睦,但都守著規矩,不會動我們乞活軍的糧食,只有季雍心思最大,我們不動他,他必動我們,近日山上動靜不小,只怕他們早有耳聞,當速除之!我這就知會周圍的塢主豪族一聲,讓他們稍安勿躁。”薄武目中露出一抹殺氣。
季雍攀附石宣,已經壞了規矩,成了駭群之馬。
魏山建議道:“不如召滎陽豪強同攻之!”
李躍搖搖頭,“枋頭絕不希望此事被太多人知曉,狼多了,分到的肉就少了,聯軍太多,反而束手束腳,不如我們一鼓作氣,快刀斬亂麻!”
人多了,戰力參差不齊,心思也多,都指望坐收漁利。
一群不齊心的盟友,有時候比敵人更可怕。
聯合他們,到時候又是一堆的破事,糧草誰供應、誰第一個進攻、戰利品怎麼分、地盤怎麼分等等,非但不能增加攻城的勝算,反而束手束腳……
魏山恍然大悟,“將軍所言甚是。”
薄武半眯著眼,“你能想這麼遠,我就放心了。”
大戰的氣息迅速在山上瀰漫起來。
攻打塢堡,不同於攻打山上的據點。
季家堡一半的人都姓季,來自同一宗族,凝聚力極強。
石虎如此暴虐好戰之人,對大河之南的塢堡也頭疼不已。
當李躍把季家堡搶糧殺人、投靠羯人的事說出來,戰兵們一個個恨的牙癢,在他們眼中,這種屈膝投降之人,比羯奴更為可恨。
李躍一向的原則,要讓士卒知道為何而戰。
軍心凝聚在一起,戰鬥力才會強大。
黑雲山實則到了一個關鍵時期。
隨著山上人口的增多,必須嚮往擴張,有一塊穩定的耕地。
山上很多地方都是原始森林,平地非常少,無法提供穩定的糧食來源,更無法發展,如果只想當山賊也就罷了,窩在山上,自生自滅,得過且過。
但如果想壯大,參與進天下風雲當中,就必須下山!
攻下季家堡,耕地有了,糧食有了,塢堡也有了。
“殺賊!”戰兵們舉起了刀矛,吼聲穿梭在山林裡,驚動一群飛鳥。
士氣可用,李躍感覺這些時日沒有浪費。
戰兵和斥候們苦練多日,身體強壯了不少,氣質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前雖然也生猛剽悍,但給人的感覺只是一股亡命之徒,現在,終於像一支軍隊了。
整齊的佇列,精良的兵器。
他們也渴望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