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能聽到嗎?”
耿星辰將耳朵靠近院牆,仔細聽了聽,不知是裡面的人沒有說話,還是聲音太小,反正她是什麼也沒聽到的。
“你聽不到,我也聽不到,嗯,白芷應該也聽不見的。”
“五姐姐,你連試都沒試?”
耿星辰有些委屈,“聽不到,我們來這裡做什麼啊?”
剛剛從石榴那裡得到了耿星冰的確是進了正屋的訊息後,她們便繞到了正院西面的一株紫薇樹下,這裡是離正屋後窗最近的位置。
當然,這是耿星霜說的,耿星辰以前可沒有做過偷聽的事。
想到這裡,耿星辰驚奇的看向耿星霜,五姐姐知道這裡,難道……
耿星辰的心思幾乎就差寫在臉上了,耿星霜哪裡能不明白。
“我耳力也不比你好多少,聽不見,不過有人能聽見。”
“難道是畫簾?咦,畫簾呢?”
耿星辰這才發現一直跟在耿星霜身後的畫簾沒了影子。
“姑娘,畫簾剛剛就離開了。”
在離開正院院門的時候,白芷便看到五姑娘給畫簾使了個眼色,畫簾便快步離開了,不過自家姑娘都沒有說什麼,她自然也不敢問出口。
沒想到,自家姑娘竟是完全沒發現畫簾離開這件事。
白芷想到三太太一直想將六姑娘嫁進永慶候府,心中覺得沉甸甸的,六姑娘這樣憨直單純的性子,若是進了永慶候府那樣的高門深宅,在那一群個個都恨不得長了百十個心眼的婆婆妯娌大姑子小姑子中生活,白芷簡直不敢想象她家姑娘會被欺負成什麼樣子。
“來了!”
金寶忽然出聲,白芷回了神,她下意識的朝耿星霜看過去,卻沒想到耿星霜也正巧看向她,目中似有深意。
白芷心中微驚,覺得這短短一瞬間,五姑娘似看透了她內心的想法。
“是金寶?”
這次耿星辰反應很快,她知道金寶力氣很大,難道她耳朵也特別好使。
“金寶,快,聽聽裡面在說什麼?”
耿星霜朝金寶招手,金寶雖然看起來圓滾滾的,但是動作靈敏,刺溜一下便竄到紫薇樹下,她都不用像耿星辰那般將耳朵貼在院牆上,就聽到了正屋裡傳來的聲音。
“祖母,孫女想了一上午,實在……實在是無法眼睜睜的看著沉水落到那等境地,所以……所以……能不能讓沉水回來?”
金寶一字不漏的複述正屋裡傳來的話,這是耿星冰在說話。
“三丫頭,這事你和你母親說了嗎?”
金寶壓低嗓音,聲音變得蒼老而低沉,這是夏氏在說話。
“祖母,這是我存下的私房銀子,我聽說沉水的身價是五十兩,這些應該夠了。”
“三姐姐可真有錢。”
耿星辰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她忽然有種預感,這個府中未出嫁的小娘子,她有很大機率是最窮的那個。
別人口裡說著窮,卻未必窮,她不說窮,才是真的窮。
“金寶,聽不見了?”
見金寶半晌沒有說話,耿星辰疑惑。
金寶搖頭,“現在沒人說話了。”
十息左右的沉默後,金寶再次開始複述。
“三姑娘,您不會不知道夫人籌銀子是為了做什麼?您有這銀子,為何不早拿出來?”
這是喬媽媽在質問,作為下人,喬媽媽這般做自然是不合規矩的,但是若是在伯夫人的默許甚至是示意下,她這便是在為主子排憂解難。
耿星冰知道自己拿出五十兩銀子,定然會被懷疑和質問的。
可是她腦子太亂了,譚媽媽的話如同一道天雷劈開了她的腦袋,那一霎那,她的世界天崩地裂,她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或者腦子真的壞了,只能看到譚媽媽的嘴巴在自己面前一張一合,神色中帶著焦急以及……狠厲。
與之前那個對自己疼愛有加的譚媽媽判若兩人。
但是她還是撐著聽完了譚媽媽的話,紛亂的腦子也開始漸漸冷靜下來。
她不知道譚媽媽說的是不是真的,但是她不敢更不能冒這個險。
所以沉水她必須救,必須先穩住譚媽媽,至於以後,只要給她時間,總能解決的。
“三姐姐是如何回答的?”
見金寶半晌沒有動靜,耿星辰忍不住問道。
金寶:“嗚嗚嗚……”
耿星辰一腦門疑惑,有些心虛的看向耿星霜,難道剛剛金寶沒有聽清裡面的話,她這麼一問,打擊到她了,竟然哭了?
耿星霜失笑,“應該是三姐姐哭了。”
金寶點頭,“是三姑娘哭了,不過她現在說話了。”
“說的什麼?”耿星霜眼睛亮晶晶的,好奇的不行,今日耿星冰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連哭招都用上了,她不是一向最看不上這種小家子氣的行為?
耿星辰覺得五姐姐眼裡的亮光就像……就像夏日裡的太陽光,灼熱的她忍不住想後退。
“嗚嗚嗚……我知道……祖母都是為了父親更進一步,父親……則是為了我們這些子女,我都知曉,祖母,孫女不是那等不知輕重、不懂感恩的人,但是……但是祖母,沉水是……是……父親的女兒,是孫女的姐姐,是您的親孫女啊……至於這五十兩銀子,是每次去外祖家,外祖母給的零用,孫女知道家裡不寬裕,所以一直沒捨得花,也是為了應急所用,這次本也準備拿出來的,但是後來知道,我這點銀子根本不夠,祖母和母親也想到了辦法,所以才暫時按下不提。”
金寶幾乎是一字不漏的複述了正屋中耿星冰的話,不管是屋裡的夏氏和喬媽媽,還是屋外的耿星霜、耿星辰、白芷等人,都被耿星冰的話驚呆了。
“三姐姐說什麼?”
“你說什麼?”
耿星辰和金寶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當然,金寶是複述伯夫人夏氏的話。
耿星霜本就有預感今日耿星冰可能會說些她不知道但是很感興趣的資訊,但是沒想到這個瓜如此之大。
她擺擺手,示意耿星辰別出聲,繼續聽。
“我說那銀子是……”
“誰問你銀子了?沉水是老二的種,這事是誰告訴你的?”
耿星冰從夏氏的臉上看不出她是不是知道這件事,她只得按照譚媽媽教給她的話說道:“是……嚴媽媽說的,當初家裡買下人時,嚴媽媽就是因為知道沉水是父親的孩子,所以即使那時沉水才兩歲,她也將她買了下來。”
“嚴氏?她又是如何知曉的?又是誰生的沉水?她是何時告訴你這件事的?”
夏氏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耿星冰似乎被這些問題砸蒙了,半晌才答道:“孫女不知道嚴媽媽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沉水的娘是誰,孫女也不知道,不是嚴媽媽主動告訴我的,是之前一次嚴媽媽和劉大柱家的聊天,孫女正巧路過,不小心聽到的。
祖母……之前孫女知道沉水要被餘婆子帶走時,我沒敢說,的確是有私心的,既怕父親知道偏心,也怕母親知道傷心,所以就一直忍著猶豫著不敢說,可是……可是這一上午,孫女委實心中難安,也是實在不忍,所以……所以才……還請祖母以身體為重,不要太過生氣,祖母若是實在生氣,就……就打孫女吧!”
耿星霜耿星辰等人雖然無法看到屋裡的情形,但是也能想象到此刻裡面應該是這樣的一副場景:耿星冰眼中含淚,跪著伸出雙手,表示自己可以受罰,夏氏一臉鐵青,喬媽媽和綠蕪等下人則是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