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如何慚愧,如何不好受,在場中人也只有耿星霜注意到了,不過現在她也抽不出空來安撫金寶,因為她爹她娘已然將她團團圍住了,觀察她的臉色,詢問她的心情,除了溫和就是耐心。
耿星辰與自己的狀況也差不離,雖然耿焱和姜氏耿看重兒子,但是耿星辰畢竟是三房唯一的嫡女,他們如何不關心她。
好不容易才將兩對父母安撫住了,耿星霜將話題轉移到了馬三身上。
“這個馬三,肯定有問題,馬掌壞了,馬掌如何壞的,壞了為何不修,疏忽大意了?呵呵?馬掌壞了這馬還知道特特往全是男子的臨水軒跑去,這是馬掌壞了,還是馬又多長了隻眼睛,這隻眼睛哪裡都不看,只盯著那臨水軒看!”
確定兩個女孩沒事,作為考過武秀才的耿焱,不說御馬之術如何好,但是他不是那些對馬一無所知的文人書生,何況還有耿星霜轉達的姜家兄妹的分析,他自然立刻便明白了這其中必然有事。
脾氣一向暴躁的他先是發了頓火,然後不容分說便指著立在伯夫人身後的綠蕪道:“你,去外院讓人將馬三押進來!”
綠蕪覺得自己運氣最近委實有些不太好,上次發賣半卷三人輪到她在屋裡服侍,沒想到那一天竟出了個千金小姐,自己將整件事從頭到尾看了個真真的,以後萬一有個什麼,這條小命還算不算自己的,且難說。
今個又碰到這麼一樁子事,伯夫人和二老爺那些打算她就算不全知道,心裡也是有些章程的。
心裡又埋怨,三老爺看著金寶和白芷這兩個現成的不使喚,偏偏指著她叫喚,著實有些看不清眼色,也難怪兩個都是親生的,伯夫人只偏疼二老爺。
“綠蕪,難道我還使喚不動你了?”
耿焱見綠蕪站在那裡,就像腳底生了根一般,一動也不動,怒道。
綠蕪嚇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連聲請罪,“三老爺恕罪,奴婢……奴婢……”
“好了!”伯夫人皺眉看著耿焱,叱道:“你真出息了,跑到我這裡耍威風!”
被自己親孃訓斥,在耿焱這裡已經是家常便飯。
“霜姐兒和辰姐兒今個出了這麼大的事,母親不急著查出原因,我急,畢竟辰姐兒是我的親生女兒!”
伯夫人臉色越發難看,罵道:“渾說什麼,難道她們就不是我的孫女!”
“是您的孫女,既然如此,難道讓您的丫鬟去外院傳一個罪奴進來都不行了?或者在您老心中,兩個孫女竟然比不上一個丫鬟?”
“你……”
“好了,事情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們兩個倒是吵了起來,丹桂,你去外院把那馬三帶進來。”
安平伯一臉不耐的打斷了母子二人的爭執,吩咐自己身邊的大丫鬟。
丹桂福了福身,轉身出了屋。
耿星辰趁著沒人注意,朝耿星霜眨眨眼,表示自己現在終於知道金寶在進正院之前去做什麼了,原來是叫人去了。
耿星霜回了她一個眼神,表示現在明白過來,有些遲了。
耿星辰也覺得自己反應慢了,決定接下來好好表現一番。
這般想著,方才已經漸漸憋回去的眼淚又盈滿了眼眶,眼圈紅紅的,輕輕啜泣著。
伯夫人看著這個小孫女,心下既氣憤又疑惑,七丫頭何時膽子這般小了。
難道是經常被耿焱大嗓門吼的,嚇破了膽?
很快,丹桂帶著被兩個小廝押著的馬三走了進來。
馬三一進正屋,看到這架勢,原本就發白的臉色更是慘無人色。
耿星霜注意到,馬三進來時,並沒有多看坐在上首的伯爺和伯夫人,而是快速的掃視了一遍坐在兩邊的她的父親母親以及三叔三嬸,接著,目中透出失望和緊張,再是害怕。
她立刻明白了,馬三剛才應該是在找人,而這裡並沒有他想看到的人。
至於那人是誰,除了二房,不作他想。
“馬三,你說,今日你為何將車趕向臨水軒?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見耿焱眉頭緊皺,站起來就朝馬三走去,耿荀只得無奈開口。
否則今天這事不知何時才能消停,這事不消停,他也就消停不了。
想到自己剛剛在院子裡舒舒服服的喝茶賞花逗貓,若不是那個胖乎乎的丫頭在外面直嚷嚷,說什麼六姑娘和七姑娘在楊家被自家的車伕坑了,掉進了水裡,楊家人以及楊家的客人都看見了,請他去做主,今日這事若處理不好,說不得最壞的結果會被御史直接捅到朝堂上,畢竟今日去楊家做客的還有國子監祭酒李大人。
李大人桃李滿天下,今日在楊家所見,他若上心,必會有御史上奏。
當時耿荀心中便是一緊,他再是破罐子破摔,卻也不想安平伯的爵位在他還沒死時,就被折騰沒了。
他且還得在這爵位上壽終正寢。
所以再是不甘願,還是來了,到這裡才發現,原來那丫鬟誇大其詞了,兩個孫女只是差點掉進水裡,沒有真的掉進去。
耿星霜敏銳的發覺祖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她想到是因為金寶傳話的緣故,祖父一定猜到是她示意金寶這般做的,她也回看向祖父,朝他露出一個可憐兮兮勉勉強強的笑。
耿荀無奈的轉過頭,既來了,這事只能在他手裡解決了。
“回伯爺的話,小的冤枉啊,小的沒有將車趕向臨水軒,是馬……馬掌壞了,馬發了狂,不受小的控制,後來金寶還有姜家那位有很大力氣的姑娘也沒能將馬拉住,還是姜姑娘直接上馬,那馬才被控制住。”
馬三連連磕頭,口齒倒還清晰,邏輯也無錯漏。
“那馬掌壞了,你為何不修?”伯夫人開口了。
馬三又是一頓磕頭。
“回伯夫人,這事……是小的疏忽了,小的罪該萬死,差點害的兩位姑娘落入險境,請伯夫人恕罪,請伯爺恕罪,請大爺大太太恕罪,請三爺三太太恕罪,請六姑娘七姑娘恕罪,饒了小的這一次,小的以後一定不會再犯的。”
馬掌壞了沒及時修整,這事馬三一直是認的。
雖然是失職,也造成了不好的後果,但是沒有造成不可彌補的後果,伯府的處罰應該就是打板子、罰月錢、革了他的差事罰他做外院的粗活,最差的後果也就是找牙人將他賣了,這些他都想過,但是對他來說,卻都不具備威脅力。
耿星霜看著將這屋子裡的主子都求了一遍磕了一遍頭的馬三,對於他在想什麼,她幾乎能猜到。
“祖母,現在問題的重點不是馬掌,祖母,你不會御馬,你不懂,姜……算了,他們是外人,我說了,您也不想相信,大伯、爹,馬掌壞了,那馬會特意轉彎往固定一個方向跑嗎?”
耿星辰乍然開口,打亂了伯夫人的思路,不等耿溫、耿焱說話,她立刻又將楊家外院的佈局說了一遍。
“馬三,說吧,誰指使你做這件事的,說出來,饒你一命!”耿溫忽然開口。
“你不說,爺也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耿焱口裡噴火。
“沒有,小的沒有,就是馬掌壞了,我什麼也沒做,也沒人指使我!”
馬三拒不承認。
“打他三十板子!”
耿焱站起身,狠狠踢了馬三一腳,讓丫鬟喊來小廝,要打人。
“耿焱,你……”
“父親,你可別說我動用私刑,他是我們家的下人,死契,又犯了這麼大的錯,就算到寧都府衙,也沒人說我的不是。”
耿焱這話將耿荀堵得嚴嚴實實,他沒有注意到,在場所有人都沒注意到,在他說死契兩個字的時候,馬三垂下的眼眸中迸射出一股亮光,神色卻更加堅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