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甚微看著手中那支嬌豔欲滴的桃花,輕輕地搖了搖頭,“你且在這裡等我一等,我去去就回。”
她說著,將那支桃花塞回了韓時宴手中。
然後一躍而起飛出了開封府,騎上那匹棗紅大馬飛快地朝著顧家老宅的而去,這兩處地方相隔不算很遠,幾乎是眨眼的功夫便到了。
她從馬上跳了下來,那流浪的黃狗兒認出了她,飛快地跑了過來,在她的跟前搖著尾巴。
顧甚微朝著門口看了過去,顧十五娘大喇喇的坐在門檻上,在她的身邊放著兩把嶄新的大錘。她託著腮,仰著頭看著天空,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老宅裡頭亂糟糟的,時不時有人卷著包袱從角門裡探頭探腦的離開。
瞧見顧甚微站在大門前,那些人忙將包袱一塞,跑得更快了些。
顧甚微沒有含糊,徑直地朝著大門口走去,抬腳輕輕地踢了踢顧十五孃的屁股,“走了!他們都知道悄悄地走,你這蠢人怎麼就不知道帶著你阿孃回河東去。”
顧十五娘像是被人解開了穴道一般,從地上一躍而起,她圍著顧甚微轉了一個圈兒。
“你怎麼比那菩薩還靈驗!我不悄悄地走,我還要等你一起砸掉那該死的家規呢!”顧十五娘明顯精神有些亢奮,她拖著兩柄重重的大錘,跟在顧甚微的後頭,嘰嘰喳喳說著話。
“我現在感覺自己無所不能,就像是做夢一樣!我可真不愧是我阿孃的親生的女兒,多少是有些瘋勁在的。”
顧甚微聽著,抽了抽嘴角。
顧十五娘瞧見她一臉嫌棄的樣子,並不在意的說道,“我阿孃不想跟我去河東,她出家了。”
“我在這裡等著你,若是你再不來,我就要離開汴京城再也不回來了”,顧十五娘說著,忍不住看了顧甚微一眼,見她還和從前一樣淡然,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他們還會回來嗎?”
顧甚微搖了搖頭。
顧十五娘微微鬆了一口氣,她仰起頭來,看著那比人還高的四十九條家規,衝著手心裡哈了哈氣,然後一把拿起那鐵錘……她的手高高舉起,過了許久方才重重地落了下去。
只聽得嘭的一聲,那石碑紋絲不動。
顧十五娘傻了眼,“我想這一刻想了無數回了,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會砸不動!”
顧甚微瞧著她那副模樣,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兒,“你以為我回來做什麼的?”
若是可以,她希望顧十五娘並沒有站在這裡,滅親族的人有她一個就夠了!顧十五娘若真是個聰明人,就應該直接離開汴京城,這樣根本就沒有人想到她在這其中起了什麼作用。
可她想,興許是因為傻,她才有些喜歡顧十五孃的。
顧甚微想著,一把拿起了顧十五娘拖過來的另外一把錘子,猛的朝著那石碑砸了過去,只聽得轟隆一聲,那石碑轟然倒塌,騰起了厚厚的灰塵。
顧十五娘瞧著,心頭一鬆,卻是蹲在那裡嚎啕大哭起來。
顧甚微透過那倒塌下去的石碑,朝著顧家老宅的祠堂看了一眼,卻是轉身悄然的離開了,從今往後,顧家同她顧甚微再也沒有任何干繫了。
……
汴京城郊外有許多處山坡。
顧甚微的選的地方,是一處高地,她的父親顧右年便安葬在這裡。
她看著剛剛才新起的墳冢,將韓時宴摘下來的那根桃花枝放在了墓前,想了想又從自己的兜裡掏出了一顆梨膏糖,放在了桃花枝的旁邊。
她沒有待太久,又站了起身,朝著一旁的韓時宴看了過去。
“雖然顧家倒了,但是這只是開始而已。”
韓時宴點了點頭,“我們可以重新梳理一下現在所有的線索,再決定下一步的調查方向。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你對顧均安說福順已經知曉了阿澤的來歷……”
“阿澤究竟是什麼來歷?你又是何時去查的?”
他同顧甚微一起在五福寺撞見福順公主和那個孩子的時候,都沒有見過阿澤,更不用說知道其中的玄機了。
怕顧甚微誤解,韓時宴又忍不住解釋道,“因為他同我堂兄韓敬彥生得十分的像,所以我有些在意。我回去之後也查問了一番,韓敬彥並沒有雙生兄弟。”
“而且我那伯父有庶子,並也沒有什麼必要在外頭弄出一個外室子來。”
顧甚微一怔,衝著韓時宴點了點頭,“阿澤的確同你們韓家沒有什麼血緣關係。我找人調查過了,這世上的確是會有生得很像的人,他是被人有心挖出來,特意送到福順公主身邊的。”
“他原本是蜀地之人,後來去南地待了三個月。你還記得那個夏縣令麼?”
“就是他收到了皇城司的信,然後犯事全家落罪的那位。阿澤之所以來汴京,當時就是護送夏縣令的妻子回汴京探親而來的。上元燈會,他同其他人走失了,恰好單獨在永安橋上撞見了福順公主。”
韓時宴一怔,他深深地看了顧甚微一眼。
雖然顧甚微沒有說過,但是他能夠察覺得到,顧甚微一定還有從未展現出來的底牌。
不然的話,憑藉她自己一個人,她根本就沒有辦法蒐羅到那麼多證據,知曉那麼多的事情。
不過顧甚微不說,他也就不會多問。
“所以你認為是有人特意調教了阿澤,讓他去哄騙福順公主。如果沒有阿澤,福順公主根本不可能那麼輕易地放棄我堂兄韓敬彥。即便是不嫁韓敬彥,怕是蘇貴妃也會讓她另選高門貴子。”
韓家是一個大家族,並不是只有韓敬彥這麼一個優秀的子弟。
顧甚微點了點頭,“你那時候還沒有滅門的惡名,說不定就會選中你,這樣長公主還有韓家都成了蘇貴妃黨。就算不是你們,還有別的可以拉攏的物件,無論如何都是輪不到顧均安的。”
“而福順公主同阿澤有了牽連之後,便只能下嫁了……不然的話,蘇貴妃就不是給自己的兒子拉助力,而是結仇人了。可不是誰都像顧均安那樣想要做綠帽子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