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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少年姿勢慵懶地靠在欄杆上,嘴裡叼著一根菸,煙霧繚繞,他半眯著眼視線一直在手機螢幕上。
就這麼直勾勾地盯著,蹙著眉,不知道在等什麼,看起來很焦躁。
他這樣低沉又迷惑的氣壓,讓顏偉和鍾琛都不敢大聲喘氣。
最後鍾琛忍不住了,小聲問顏偉:“頔哥怎麼又抽菸了?”
顏偉不敢大聲說話,只敢用喉嚨發出氣音:“昨天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他是不是和棶姐吵架了,棶姐早讀課都沒來,現在也沒個人影。”
“頔哥一直在看手機,是給棶姐發微信她不回嗎?”
顏偉迷茫地搖搖頭:“我也想知道啊。”
就在這時,陳禕頔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聽到鈴聲的陳禕頔迅速睜大眼去看。
鍾琛和顏偉也同時湊了過來。
眾人:“......”
是10086的流量套餐到期提醒。
陳禕頔氣笑了:“艹,又氣我。”
兩人對視一眼。
怎麼個意思?
他低垂著眼睛,聲音沙啞,低聲喃喃道:“17歲生日的時候一天說了三次生日快樂,怎麼?18歲生日就不給過了?老子從凌晨12點就開始等,到現在一條訊息都沒發給我。”
顏偉難得比鍾琛敏銳了一次,自言自語道:“看了一大早的手機,就為了等嫂子的一句‘生日快樂’?”
陳禕頔喉結上下滾動,吐了一大口菸圈,將手裡的菸頭直接用拇指和食指捻滅,菸頭那忽明忽暗的火苗在他拇指留下一道明顯的灼傷痕跡。
顏偉鍾琛倒吸一口氣。
他低笑了一聲嗓音有點涼,帶著幾分危險和失落:“還敢躲著我不來學校了,小沒良心的,你要是再不發資訊,老子就直接拆了。”
他話音剛落沒多久,微信就蹦出一條未讀資訊。
瞄了一眼之後,陳禕頔微微皺起眉,但是目光卻是顯而易見柔和許多。
鍾琛瞥見了螢幕,驚喜道:“哥哥哥,嫂子發資訊了。”
過了好半晌,他才抬起手劃開螢幕,兩條簡短的話。
【生日快樂。】
【信可以拆了。】
陳禕頔一邊看手機一邊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白色的簡約信封,直接用嘴撕開,略微粗暴地把裡面的紙拿了出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現在心情不是很好。
片刻之後,陳禕頔表情發生了變化,他只覺得耳膜轟的一響,有好幾秒自己的腦子混亂成一團,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拿著信封的那隻手開始顫抖。
他的童孔一點一點的緊縮,下一秒咬著牙直接衝下樓。
顏偉鍾琛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趕緊追了過去,但是卻怎麼也跟不上他的速度。
他就像是發了瘋似的拼命往學校門口跑著。
他手抖到打不了字,只能撥了通電話出去,很快電話接通,對方連‘喂’字都沒說出口,就被陳禕頔打斷了。
“你在哪?!”
魏棶在那頭深吸一口氣,沒有出聲,緊接著聽筒裡傳來登機廣播。
“艹!”
陳禕頔壓低了的怒吼讓人耳膜一震,隔著螢幕都能感受到他沉重冰冷的臉。
魏棶好像看到了他額頭出了一層細細的汗,以及他艱難喘氣拼命跑的樣子。
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加重格外強硬:“你別跑了!站那兒別動。”
“……”
“別跑了!”
陳禕頔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讓魏棶一句話重複兩遍,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慢慢停了下來。
魏棶竭力控制著自己有些發抖的聲音,反過來安慰他:“做個手術而已,用不了幾個月我就回來了,你忘了?我還要陪你高考。”
陳禕頔嗓子繃著,手指關節被他攥得咯嘣作響:“準備多久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陳禕頔心知肚明,出國做手術,需要辦理的手續不少,前前後後需要準備的時間也不短,她一聲不吭地就走了,說明已經計劃了好久。
半晌魏棶輕輕呼了一口氣,沉聲道:“因為我不想你知道以後想方設法地跟我一起去。”
陳禕頔冷笑一聲,扯著嗓子喊起來:“所以呢?這樣我就不能跟過去了?我有的是時間辦護照辦手續,頂多半個月我就能找過去,你給我等著。”
魏棶這個人,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能把自己的情緒掩蓋的很好,直到她聽到陳禕頔聲音顫抖略顯無力的低吼,這段時間壓抑在她內心深處的恐懼擔憂被無限放大。
她眼睛鼻子一酸,想說什麼但是卻突然沒了力氣,良久她才顫巍巍地說了句:“陳禕頔,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別那麼衝動,就算你來我也絕不會見你。”
他攥著手機沉默許久,指尖泛白:“危險嗎?”
“什麼?”
“老子在問你!手術!危險嗎?風險大嗎!”
“......”手機那邊又傳來一陣廣播音,過了十幾秒,就當陳禕頔再次剋制不住內心的怒火時,突然聽到魏棶在那頭沉靜又和緩地說,“還行,不算大。”
陳禕頔的手快把手機捏碎了,聽到她這話,他的嘴唇都在顫抖,他呆滯地看著前方,眼底發紅,那股深深的無力感讓他忍不住哽咽了。
“你騙鬼呢!在你心口上動刀子能沒風險?你還真是狠心……我特麼,艹啊,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說完後他繃緊了嘴,試圖掩蓋住自己哽咽聲,下一秒他抬起手用力抹了把自己不爭氣的眼淚。
“我能的,”魏棶平靜開口,“我能回來,等我。”
她的語氣中沒有一絲絲的敷衍,到像是經過慎重考慮之後又給了他一個承諾。
下一秒她直接結束通話了電話,因為她不敢保證自己還能不能忍住,畢竟眼淚已經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魏增海幫她推著行李箱,遠遠地站在貴賓通道處面色嚴肅,安安靜靜地等著她結束通話電話。
只見魏棶一手拿著隨身的揹包,另隻手將結束通話的手機塞進了口袋裡,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魏棶有些失神地走到魏增海身邊,良久才從毫無血色的嘴唇裡吐出幾個字:“走吧,爸。”
魏增海上下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問:“都跟他說了?他……什麼反應?”
魏棶用力地抹了一把臉,壓低帽簷順帶著戴上了墨鏡,小聲滴咕了一句:“反應麼?他好像哭了……”
——————
父女倆登機以後,魏增海一直忍不住往魏棶的方向看,語氣酸熘熘的:“閨女,要不你先睡會兒吧,你看你這臉色,昨晚楊楊是不是纏著你到很晚,你都沒睡好?”
魏棶整個人有氣無力地窩在座椅上,臉色有些蒼白憔悴,她昨晚的確沒睡好,被魏楊纏著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始終惦記著第二天怎麼跟陳禕頔說。
魏楊非要跟著一起去,但是這一行少說也要幾個月,雖說魏楊成績很好,但是耽誤幾個月下來說也說不準她能不能跟上課程。
最後魏棶勸了一整晚,她才願意留下。
魏棶並沒有回答魏增海的問題,反而問:“爸,陳禕頔在你眼裡是什麼樣的人?”
“嗯?”他似乎是沒想到魏棶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愣了幾秒才慢悠悠開口,“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桀驁不馴和張狂,連眼神都充斥著對周圍所有事物的不屑。”
“後來再見面的時候,就突然覺得他變了,雖說有時做事衝動不計後果,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給我的印象就停留在了又傻又愣,只會千般萬般地對你好,不就是個簡單赤誠的傻小子嗎?”
魏增海解開了身上西裝的扣子,調整坐姿朗聲笑了笑:“後來我又自己琢磨了很久,他沒變,他還是那麼高調魯莽、年輕氣盛,只不過他在某個人面前把自己的鋒芒給藏了起來。”
“所以,他這麼一個桀驁不訓的人,”魏棶別過頭,飛機窗上隱隱約約對映出來她沉下去的嘴角,“為什麼會哭?”
魏增海沒聽清,湊近了些:“什麼?”
“沒什麼,我睡了。”魏棶閉上眼喉嚨一緊,一滴不知名液體不受控地從墨鏡後邊跑了出來,順著她的側臉慢慢滑落,滴落到黑色外套的衣袖上,然後漸漸沒了痕跡。
四天了,兩人在這四天裡的對話只有聊聊幾句。
魏棶在第一天第二天從早到晚只要一閒下來就給他發資訊,可他一條都沒回過。
陳禕頔也才剛剛十八,正是年輕氣盛、易衝動不理智的年紀。
可就算他再怎麼生悶氣,也沉不住氣不去關心她,起初他的確因為魏棶瞞著他而有些不受控的氣急敗壞,這口氣他撐了兩天就不行了。
魏棶離開後的第三天,陳禕頔主動發了個訊息:【怎麼樣?還好嗎?】
魏棶的回覆只有兩個字:【還好。】
【手術呢?安排在什麼時候?】
【半個月後。】
沒人知道魏棶平靜打出這四個字的時候,手指都有些發抖,緊接著她看到對話方塊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反覆出現幾次之後就消失了,而且許久沒有新訊息發過來。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還在生氣?
病房裡四下無人,魏增海最近一直忙著跟醫院的專家聊病情,她起身將門反鎖起來準備換身新的病服。
她走到鏡子前仔細打量了自己幾眼,病號服鬆鬆垮垮的,衣服的顏色襯的自己沒什麼精神,就在她出神的時候,病床上的手機毫無徵兆地震動起來。
她不知不覺停下來手上的動作,怔怔地看著亮起的手機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