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看過黃豐給的具體卷宗,某些世家大族的確有一些聯姻往來,但並非全部,也有完全沒有任何往來的世家大族,甚至某些大族之間還有些私人恩怨。
若這些世家大族之間彼此盤根錯節,在當下保持靜默,那就細思極恐了。
楚南道:“待得寒門的科考結束之後,我再將這些摺子的主人一一叫過來,到時候就勞煩你看看哪些人修煉天賦高,哪些人修煉天賦低了。”
庚萌咧嘴一笑道:“好嘞。”
楚南也跟著笑了,以前只是在尋幽探密這種事情上依靠庚萌,現如今,在治國理政的事情上,都需要依靠庚萌了。
如此對比之下,忽然顯得自己這個正主好生無能。
歸根結底,還是自己的修為沒到,自己還很年輕,可對比之下,庚萌說話的聲音,又是一個稚嫩孩童的聲音。
大帳外。
第一考還沒有結束,黃豐的文案上,如今只有寥寥十幾張卷子,但黃豐還並未翻閱這些卷子,耐心等待,好飯不怕晚。
不得不說楚南照搬齊峰的提綱起到了妙用。
第一考便是心中大道如何,無論是粗通文墨的人,還是有一定學問弟子的讀書人,面對如此考題,都會細細思量,不會在短時間內交出自己的答卷。
而能在短時間內交出答卷的人,要麼是心思簡單,要麼就是胸有成竹,這對黃豐這個主考官的能力也是一個巨大考驗,他需要仔細甄別,才能判斷出快速交出答卷這一部分人的具體才能品性如何。
不知不覺間,日落西山。
黃豐的文案上,卷子已堆積如山,但還有上百人,還在露天考場內仔細斟酌,然這些人臉上未顯露出絲毫的焦慮之色。
尚月,馬正,楊秀,王震,徐豐等人也只能默默的等候。
再過一會兒,天就黑了,雖說夜間有篝火可以視物,但畢竟夜色來臨還未交卷,是否會影響這些人的心境,便不得而知。
命運洪流變化無數,早交卷的未必一無所獲,最後交卷的,也未必能一鳴驚人。
人世間的喜怒哀樂都不盡相同,看著這些寒門之子當下的模樣,黃豐無法感同身受,卻是發自肺腑的覺得這些人真的很苦。
中心大帳內,楚南早就不看世家大族們呈上來的策論,開始在火坑旁給黃豐他們烤地瓜,雖說樸素了些,也還算是自己的一番心意。
黃狗庚萌也在一旁陪著楚南,一人一狗,氣氛剛剛好。
忽然間,大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片刻後,元蒙便進入了楚南的視野。
見元蒙歸來,楚南面露喜色,當即起身道:“此去如何?”
元蒙的神色有些惆悵,楚南見到元蒙臉上的惆悵之色,自己也跟著一併惆悵了起來。
元蒙剛欲行禮,楚南便擺手說道:“無須多禮,你可直言不諱。”
元蒙這才來到楚南近前說道:“我去過天羊部落,我與西洛賢兄暢談了一番,西洛也有意向我們投誠,青牛部落那裡我並未走動,不過天羊部落與青牛部落一向同氣連枝。”
“我也瞭解,有不少部落看見殿下在此間天地的所作所為之後,心中有歸順之意,卻不知如何開口。”
聽到這些,楚南心中大喜,只要有這個苗頭就好。
然而元蒙接下來的一句話,令楚南微微出神。
元蒙微微抬起頭,眸光搖晃不安的看著楚南,小心翼翼的問道:“殿下,倘若是我們三十六部落真的歸順了殿下,殿下會不會看不起我們?”
“我們都是粗人,且之間對殿下充滿了敵意。”
“如今是看見殿下將此間天地煥發生機之後,才心生歸順之意,雖說我自己不願意承認,但這般行為,的確有些勢利。”
因為看見了實實在在的好處,才改變自己心裡的想法,這種行為,放眼任何地方,都是令人極其不齒的。
若一開始待價而沽,也就罷了,可偏偏一開始的交道很不友好。
楚南微微一愣,隨後探出左手拍了拍元蒙的肩頭,暢然一笑道:“怎麼會呢,三十六部落有著屬於自己的傳承,自己的信仰,願意歸順我,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往後我也會對三十六部落在諸多事上賜予特權,維持他們該有的本來風貌。”
“一開始的矛盾紛爭,我從未放在心上,倘若是真的放在了心上,我又何必如此大費周折的讓你去試探口風呢?”
“你想多了。”
“我與三十六部落只是信念不同,但從無矛盾。”
聞得此言,元蒙頓時鬆了一口氣,生怕這位年輕的殿下看不起他們三十六部落。
元蒙道:“我去過格木首領那裡了,格木首領現在也知曉了各個部落心裡的一些想法,他心裡有些難受,卻沒有表露出來。”
“看著我曾經最敬愛的格木首領變成現在這幅樣子,我心裡也很難受。”
“有些話我不知曉該如何說。”
楚南心裡一頓,有些人不在乎具體的利益,只在乎氣節與顏面,以及自己一直堅守的信仰,他們生死無懼,可若是內部出現了某些變故,無論多麼偉大的巨人,都會有雖是崩塌的可能。
觀念一旦形成,幾乎是不可能改變的。
楚南心中所想,就是與格木首領坐在一起品茶論道,將過往所有的不睦都隨風而去。
楚南不忍心詢問格木首領都對元蒙說了什麼,他只能寬慰道:“若某一日,格木首領改變了心中對我的看法,他願意與我相處,我也會將他當做自己的長輩去對待。”
“並且,我還會給他大大的賞賜,他將會成為你們的部落之王。”
“他手中的實權非但不會削弱,更會擴大。”
元蒙知曉楚南是一個能說到做到的人,略有傷感的應道:“格木首領到也沒有為難我,他說他會對你有一個交代,可我實在是不明白,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交代。”
楚南一聽這話,頓時陷入了狐疑中。
老一輩的人,在某些重大事情上的行為意識往往都比較古怪,讓人摸不著頭腦。
“他還說什麼了?”楚南問道。
元蒙搖了搖道:“他就說了這麼多,這一次他很平靜。”
“正是因為他很平靜,我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一些不安。”
“我從未見過那樣的格木首領。”
楚南來回踱步,也在揣摩格木的意圖到底是什麼。
元蒙在一旁說道:“格木首領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心裡其實是認可殿下對這片天地所帶來的改變,靈氣復甦,也惠及到了三十六部落所在的地方。”
楚南卻還在來回踱步,陷入了沉思中。
“以你對格木前輩的瞭解,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元蒙細細思量了一番,一臉正色道:“於部落而言,他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時常接濟一些弱小部落,是我們公認的領袖。”
楚南起初以為格木就像是村子裡的領袖般,如今來看,他非但是領袖,更是村子裡德高望重的老人。
思來想去之後,楚南開啟空間器皿,取出了在天狼谷得到的第一根七段金靈脈遞給元蒙。
“帶著這個禮物,速去格木首領那裡,就說這是我的一番心意。”楚南道。
若在平時,親眼目睹如此高品質的金靈脈,元蒙定然會目瞪口呆,可此時此刻,元蒙並未驚豔於親眼目睹金靈脈的震撼,反倒是一臉平靜道:“格木首領並不是一個貪財貪權的人,直接帶著禮物過去,首領會多想的,會認為這是我們在收買他。”
“他肯定不會接受的,就算要送去禮物,也得送一件沒那麼值錢的禮物。”
“西川酒就可以,首領平日裡也是一個喜歡飲酒的人。”
楚南聞後,再度開啟空間器皿,取出一罈萬年流美酒,交給元蒙說道:“這是萬年流,出自於燕國境內,燕國王室貴族御用之美酒。”
“想來格木前輩此生也並未飲用過西洲之外的美酒,這酒水的品秩遠在西川酒之上,你帶著萬年流與金靈脈,速去見格木首領。”
“事不宜遲,趕緊去。”
“記得替我問候格木首領,就說我這裡的門戶,永遠對三十六部落敞開。”
元蒙見楚南一臉正色,也沒敢耽誤,連忙將金靈脈藏入懷中,手裡提著一罈美酒去了。
楚南本不打算以如此直接而拙劣的方式向格木首領表達出自己的敬意,可總覺得哪裡不對,自己若是親自去了,格木首領也難免會想到自己是不是去示威了。
想到這裡,楚南無比的後悔上一次單獨去格木首領那裡,上一次真的是在示威。
雖說是害怕三十六部落橫生枝節,可楚南怎麼也沒有想到,格木首領的心境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令人摸不著頭腦,這才是最讓楚南擔心的。
本想著待得三十六部落徹底歸順之後,自己直接賜予三十六部落一根八段金靈脈,以彰顯自己的誠意與氣度。
怎奈何世事無常啊。
只能但願,一切都會平穩的度過,自己與三十六部落之間,不會再生嫌隙。
元蒙前腳剛走,後腳黃豐等人就懷抱著大量試卷進來了。
“地瓜香味很濃啊,只是作為晚飯之前的開胃小菜,有點燙嘴了,不過殿下的一番心意,我們也實在是盛情難卻。”黃豐哈哈笑道。
尚月幾人也是對著楚南微微點頭致意,下意識的瞟了一眼火坑旁的地瓜。
方才在賬外,黃豐幾人明顯感覺到了一股極其強烈的天地元力,也看見元蒙火急火燎的出門而去,不過黃豐並不打算多問此事,當做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楚南笑著應道:“諸位先生辛苦了,我所做之事與先生們比較起來,顯得微不足道。”
黃豐特意瞥了眼文案上的摺子,狐疑問道:“你都看完了?”
楚南頓了頓,隨後點頭道:“看完了,武夫的武道天眼哪怕是一目十行,也能看出文章通達至奧之理,你大可放心。”
“況且,我已到了大日境後期,哪怕是一目三十行,也能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黃豐聞後,一臉奸計得逞的笑了笑,言道:“這就很好,今夜楚王殿下得與我們一起過目這些卷子。”
“並且今夜,就要挑選出上萬人來。”
“今夜,殿下就別指望可睡一個安穩覺了。”
一聽這話,楚南只能苦澀一笑道:“好,我也恭候多時了。”
沒想到黃豐來了這麼一出,直接過目和選人是兩碼事。
可細算起來,這屬於楚南的自家事,楚南都不想親自上場,大源書院的先生們又怎會盡心盡力呢。
突如其來的文案之苦,令楚南措手不及。
“待得吃過晚飯之後,我們再對這些卷子點燈夜戰,先讓我緩一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