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子墨已經被困在這間屋子裡好幾日了。
屋子裡沒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
暗無天日的,分不清白天黑夜。
不管他用盡多大力氣,房門和窗戶都是打不開的。
“來人啊!來人救救我!”
他死命的扒著門,試圖讓門外人能夠聽到他求救的聲音。
“救救我……”
聲音從最初的高亢逐漸變得微弱。
他慢慢的再也沒有喊人求助的力氣。
門內門外,都是漆黑一片。
沒人理他,回應他的只有無盡的黑暗和寂靜。
卓子墨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掉了。
死在這暗無天日的房間裡。
他再也站不住,癱坐在地上,身子靠在門邊上,然後慢慢的滑落下來。
伴隨著他整個人滑落到地上的聲音,屋子裡突然響起極其輕微的一聲哼吟。
是女人的聲音。
像是女人在要哭泣之前軟綿綿的抽泣的聲音。
這讓卓子墨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自己這麼久沒有回家了,母親現在怎麼樣了呢?她會不會也想這個女人一樣,因為想念自己而落淚呢?
屋子裡抽泣的聲音最初還很微弱,但很快便大了起來。
那哭聲斷斷續續,如夜鶯的悲鳴,婉轉而悠揚,透露著深深的哀愁。
卓子墨越聽越覺得像是自己的母親,忍不住要出聲去安慰她,叫她別哭了,或者可以告訴自己她為什麼如此難過。
可正要開口之時,他的腦中突然響起一道嚴肅的小奶音:“千萬別勸她,一勸她你就會被困死在這裡!”
三四歲娃娃那種奶呼呼的聲音,甚至有幾個字還咬不準確,困死的死字,都說成了使。
但語調十分嚴肅。
卓子墨莫名就被說的也跟著嚴肅了起來,忍住了想開口說話的念頭。
可隨即,宅子裡的哭聲越來越大。
要說方才還像是夜鶯一般,飄飄嫋嫋。
這會兒突然就像是斷了的琴絃一般,咔吧一下,哭聲頓時響亮起來,冷冽而刺骨,一聲疊著一聲,一浪高過一浪。
卓子墨開始害怕起來。
他緊緊抱住自己,捂住耳朵,試圖遮蔽掉那來自外界的哭聲。
腦中那道小奶音再次響起,語氣更加著急:“跟我念眾生皆煩惱,煩惱皆苦。煩惱皆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小奶音念起佛咒來語氣篤定,哪怕看不見人,卓子墨都莫名想象到了一個周身閃著金光的小仙姑的樣子來。
他不由自主的開始跟著唸誦起這段經文:“眾生皆煩惱,煩惱皆苦……有形者,生於無形,無能生有,有歸於無。境由心生。”
最後一個“生”字落地,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黑漆漆的屋門突然被一道金光衝破。
屋內的哭聲更加響亮悽慘,到後面甚至不像是在哭,而像是在嘶吼,聲聲泣血,哭聲震天。
卓子墨自小心軟,被哭的心神都開始發顫。
那扇被金光衝破的房門此時在他的眼裡好像都沒那麼有吸引力了。
女人的哭聲實在是太慘了,他想問問她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傷心?
可正此時,腦中那道小奶音憤怒的喊出一句:“卓子墨,你給我清醒點!快!快朝門外跑!”
隨即,一道鐘聲傳來,迴音嫋嫋,徹底將卓子墨的意識叫了回來。
他定了定心神,捂住耳朵,徑直朝著門口的方向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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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相之外,看著卓子墨終於跑出了那間宅子,元寶也一下子洩了力,撲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小仙姑,你——”阿昌趕緊過來扶。
雖說剛才幻境裡面到底經歷了什麼他並不知道,但看著小小的仙姑額頭上滲出的汗水,他也知道這肯定是一場殘酷的戰鬥。
“不用管我。”元寶虛弱的揮了揮手,又朝著床榻的方向指了指,說道:“去看看,看看子墨哥哥醒了沒有?”
這“泣宅”一說,也是元寶從玉玄子口中聽說過的。
今日她自己也是頭一回見。
玉玄子曾經給她講過,有一個人很喜歡古老的東西,所以在他建自己家房屋的時候,就從不同的地方蒐集了許多年代久遠的巨木,用來修建自己的大宅。
可就在宅子即將完工之際,房子的大梁突然開始滲水。
最開始只是一點點,但後來逐漸變多。
來幫忙蓋房子的人也說,半夜總會聽到女人哭泣的聲音。
後來周圍人都傳這是不祥之兆,叫他不要住進這間宅子裡。
可這人不聽,在房子蓋好後還是第一時間住進了宅子裡。
不久,便被人發現死在了屋子裡面。
據說屍體被人發現的時候,屋子裡已經快被水泡滿了。
而那些水正是房梁中流出來的。
當時周圍的鄰居覺得不詳找了玉玄子來處理,他也沒看出具體問題是啥,就用了最簡單的辦法,叫人們把宅子拆了,把那兩根樑柱一把火給燒了。
卓子墨悠悠轉醒,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
元寶早已經修整好了,正抱著二黑坐在他的床榻邊上,一雙漂亮的眼睛滴溜溜的圍著他打轉。
“子墨哥哥你醒啦?”小奶團笑起來無比的甜。
完全不像是一個渾身散發著金光的大師。
但卓子墨還是一下子就將她和夢裡那個嚴肅的小奶包對上了號。
除了元寶以外,床邊上還圍著卓彥和阿昌。
卓彥是回來以後才知道自己竟然無意之中租賃下一間泣宅的,兒子也差點因為自己的疏忽而又遭了大殃。
又是蘇家這位小仙姑來救了他的性命。
卓彥知道後,百感交集,要不是礙著自己身上的官職代表著朝廷,不能跪無爵之輩,他都恨不得跪在地上給元寶狠狠磕幾個響頭。
若不是蘇家這個小仙姑,子墨的命肯定是救不回來了啊!
自己該怎麼感謝她好呢?!
“二黑,去!”卓子墨一醒,床下的聚魂符便起了作用。
他身上被人打散的三魂七魄全都開始逐漸歸位。
二黑是這最後一魄。
元寶捨不得的最後摸了摸小夥伴的小腦袋,然後朝著卓子墨的方向一扔。
紅光一閃,一道虛影刷的閃進了卓子墨的身體裡。
緊接著,這個多年未曾流利說過一句話的,曾經名滿京城的聰慧少年,開口了。
他看著圍在床邊的幾人,啞著聲音開口道:“爹爹,孩兒不孝,這幾年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