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為什麼媽媽不能出來跟我們一起吃飯啊？”
“因為你媽媽是精神病，她要是跟我們一起吃飯，那所有人都別想好好吃飯了。”
“奶奶，媽媽明明在家，為什麼不能讓她來接我放學啊？”
“因為你媽媽是精神病，被別的同學看見了，他們會笑話你的。”
“爸爸，為什麼媽媽的脖子上有一根鐵鏈啊？”
“因為她是瘋女人。”
“爸爸，你為什麼要打媽媽？媽媽一直在哭。”
“因為她是瘋女人。”
“爸爸，我今天放學的時候看見小賣部那裡栓了一條狗，狗的脖子上也有鐵鏈，好像媽媽啊。”
“她就是一條瘋狗。”
......
“媽媽，為什麼爸爸和奶奶都把你關在這個房間裡不讓你出門啊？”
“小安，今天你在學校發生過什麼有趣的事情？跟媽媽說一說。”
“今天我們所有小朋友一起玩了捉迷藏！程宏宇還被老師罵了！嘻嘻！”
“那小安今天開心嗎？”
“開心！但是有一點不開心！因為我想讓媽媽來接我回家，今天是我一個人回家的。”
“小宇沒有陪你嗎？”
“放學的時候我沒看見他，等了他好久，他肯定找到其他的好朋友了......”
“不會的，我的小安這麼惹人喜歡，小宇就算有了別的朋友也不會忘記你。”
“媽媽，你什麼時候才能從這個房間裡出來？我想讓你送我上學，接我回家。”
“媽媽也不知道......”
.......
“媽媽，死了是什麼意思啊？今天幼兒園的所有小朋友都在說程宏宇死了。”
“死了......死了就是永遠都見不到了，去了另一個世界。”
“今天我發現小賣部門口一直拴著的那條小狗不見了，我問那個老闆，他說把狗放了，不想養了，一直拴著小狗很可憐，就讓它自由了。媽媽，什麼時候爸爸和奶奶才會把鐵鏈從你脖子上取下來啊？小狗都能獲得自由，媽媽為什麼不能呢？”
.......
“小安，今天你爸告訴我，你又在幼兒園欺負了其他小朋友，是不是？”
“我沒有！是他先一直盯著我看的！”
“小安，別人盯著你看兩眼，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要做大度的人，好嗎？”
......
“媽媽，我今天在放學路上遇見那隻小狗了！我把它帶回家了！嘿嘿！它一直跟著我，肯定是因為我以前給它餵過火腿腸！”
“媽媽你怎麼不說話，我把小狗帶到你房間給你看看吧。”
小安然懷裡抱著那隻小狗，開啟了媽媽的房門。
她渾身是血，額頭上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好像是被刀砍的。
血糊滿了她的臉。
四肢上青一坨紫一坨，右手的小手臂折成了一個詭異的幅度。
安然抱著狗衝過去。
“媽媽！爸爸又打了你！”
血泊中，譚悅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看見自己的兒子跪在她的面前嚎啕大哭，懷裡抱了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狗。
她很想安撫他，可是她做不到。
“安然，你去廚房拿把刀給我。”
“媽媽......”
“他們是不是不在家？”
“嗯，奶奶和爸爸都不在家。”
“快拿把刀給我！！”譚悅得知這個訊息，知道這是她唯一的反抗機會，於是瘋狂大叫。
小安然嚇住了：“媽媽......”
就在這時，家裡的鐵門發出了聲音。
幾個匆忙的腳步聲傳來。
陳桂香見安然居然看見了這血腥的一幕，連忙把哭喊著的安然拖出了房間。
安強帶了個小診所的醫生進了房間，把門鎖上。
那是安然第一次聽見他的媽媽罵髒話。
很奇怪，他卻都聽懂了。
那些汙穢、惡毒、詛咒的字眼，他全部聽懂了。
譚悅瘋狂的聲音，讓安然突然覺得他的媽媽好陌生。
一個個清脆的耳光聲傳來，伴隨著診所醫生的不斷勸解。
安然突然發現，樓裡好安靜啊。
平時這個時候，正好是家家戶戶吃晚飯，正熱鬧的時間點。
可是今天，好安靜啊。
安然抱著他的狗站在客廳裡，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媽媽的憤怒。
他才五歲，卻在那一刻明白了，原來平時跟他說話的那個媽媽，是假的。
她在偽裝。
在自己的兒子面前裝作開心，裝作一切很正常。
她被關在房間裡，脖子上栓了一根鐵鏈，從來不出房門——她讓自己的兒子認為這一切很正常。
她裝作不生氣，裝作不恨安強和陳桂香——她不想帶給安然仇恨。
這一刻，聽著媽媽瘋狂不已的辱罵、捱了耳光後不哭反笑的瘋癲聲音，安然終於懂了——原來這一切都是不正常的。
連狗被鐵鏈栓著脖子，主人都會不忍心。
他的媽媽一直被鐵鏈栓著脖子，所有人卻都覺得正常。
所有人，他的爸爸，奶奶，鄰居，都在告訴安然，你媽媽是個瘋女人，要是不把她栓住，她會做出非常可怕的事情來。
“原來媽媽一直都不喜歡被鐵鏈栓著脖子啊......原來媽媽這麼生氣啊。”
“我剛才為什麼沒有去廚房給媽媽拿一把刀？”
“為什麼安強連扇人耳光的時候都不說一句話，他好像一個啞巴啊。”
陳桂香震驚地看著五歲的安然抱著狗，靜靜地站在那裡，嘴裡說出恐怖的話語。
那天晚上，安然和狗睡在他的小床上。
他聽見陳桂香和安強在客廳低聲說了很久的話。
半夜，陳桂香回到房間——家裡只有三個房間，一個用來關譚悅，一個安強睡，一個安然和陳桂香一起睡。
她輕輕嘆了口氣，坐在床邊。
背後突然傳來不小的力量，毫無防備的她被安然一腳踹到了床底下。
陳桂香摔在地上，感覺腰折了：“安然！你在幹什麼？！”
她又驚又怒地瞪著坐在床上，抱著狗的安然。
“奶奶的位置被小狗給佔了，你沒地方睡了。”
砰！
房間門被安強踹開。
他一言不發掀開被子，把安然提了起來。
提到客廳裡去，對著安然一頓拳打腳踢。
被關在房間裡的譚悅聽見聲音，又哭又鬧，嘴裡不停咒罵。
安然卻一邊被打，一邊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