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壽山香火綿延千年,門徒遍及大秦天下,其開宗之初,降臨十顆天外青石,留下讖語“青石花開,青壽當興。”
千年以內,曾有無數宗門窺探那十顆青石能花開否,企圖暗中上無理手,盤外招,奪取青壽造化,然某些人直到老死歲月中,青石仍舊是青石。
石頭怎能開花呢?
近二百年來,青壽山日漸式微,不說是其餘宗門,便是青壽山自己都覺得青石花開只是笑談。
然半月之前,青壽山門忽生天地異象,方圓數千裡天空,滿是青花盛開,灑落無盡祥瑞青光,若青龍出世,驚豔眾生,一時驚動大秦天下。
據聞有一則小道訊息,此次青壽山有意將八朵青花贈送給有緣人,自身則留下兩朵。
是真是假,尚無人知曉。
而這一代青壽山掌門則如常廣發請帖,邀請各方入後山觀花,原本逐漸式微的青壽門庭,也迎來了第一次迴光返照。
……
……
青壽山三百里外,青陽鎮。
青陽鎮以陶瓷酒水生意為主,常年流水飄紅,實為一座賦稅重鎮,而馮家便是這座小鎮的龍頭。
馮家大堂內,有一妙容女子停棺,其面向柔潤,有和善之風,然卻死不瞑目,雙眸泛白發死,頗為滲人,該女子乃馮家大小姐,本為青陽鎮第一明珠,卻於兩日前遭了橫禍。
“看這手筆,當是被人奪了元陰,碎了魂魄,手段惡毒啊。”一位約莫十五歲的清秀少年繞棺而走道。
楚南身著玄色布衣,腰間別著一柄細長橫刀,其體魄修長,面色淡金,擁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宛若兩輪明月。
姑娘雖死,可氣韻猶存,楚南於棺前來回踱步,仔細凝望,然而姑娘身上的氣韻過於班雜,靈性飄忽不定,若風中亂花。
看了半晌楚南還是沒能看出個門道,只嘆自己功力還不夠,無奈望向一旁的老陳,請教道:“老頭兒,這痕跡有些古怪,我實在看不出來。”
老陳身著破舊布衣,背部負刀,不知是刀太重,還是上了年紀,老陳的背有些駝。
“屍體上仍有銳氣殘留,這銳氣飄忽不定,對方應該用劍,那人劍道估摸著不在正統之流。”老陳渾濁的眼眸浮現出絲絲縷縷的金光,仔細觀察後得出這般結論。
楚南微微嘆息了一聲道:“那便只有一個可能。”
然後,又有嘆息從楚南身後傳來。
嘆息的人是馮家家主,本是一個體態風流的中年男人,經此事後,兩鬢斑白,滿面風霜之色,從頭到尾透出滄桑氣概。
家主眉頭緊皺道:“前日我去告官,官署裡的人來過之後,便說無跡可查,讓我莫要伸張此事,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可我實在咽不下去,才不惜重金請來了你們。”
“我要的是一個真相,一個公道。”
“公道也許不太可能,但我一定要知曉兇手是誰。”
近些日子,青壽山廣發請柬,諸多修行者從青陽鎮過境前往青壽山。
兇手自然是前往青壽山觀禮的人之一。
具體是誰,官家無法查證,修行者手段,豈是那般容易破解。
故而馮家家主託關係找來了眼前的師徒二人,他們身著粗布衣裳,看上去不太體面,可他們的刀很鋒利,眼亦是如此。
作為一個合格的捉刀人,首先要具備不怕麻煩的態度。
楚南知曉此事棘手,可一路和老頭兒風雨飄搖八千里,經歷的棘手事也不在少數,既然當下行至此間,就自當有所作為,對著馮家家主篤定道:“掌櫃大可放心,我和師父這就前去青壽山給你排查出兇手是誰。”
家主聞後,頓時鼻頭一軟溢位老淚,對著楚南和老陳深鞠一躬道:“多謝二位,事後必有重謝。”
楚南義正嚴詞道:“職責之內,何須重謝。”
老陳笑而不語,此事連官家都不敢沾,這小子倒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可轉念一想,年輕人就得是這樣,不少本可成才的兒郎,在某些時刻退了一步,便逐漸陷入了平庸的沼澤裡。
吃了頓便飯後,師徒兩人便離開馮家,一路向青壽山而去,也不知那十株青花是何模樣?
星光不問趕路人,不知不覺間,已是第三日凌晨,距離青壽山門僅有五里路。
楚南抬起頭看向遠方,那是一座險峻筆直的山峰,可惜不夠磅礴,如這些年來的氣運。
“我想了很久,那姑娘具有靈根,可惜命中無仙緣,故而誤了靈根,奪取她元陰的人,估摸著是一個老手。”楚南皺眉沉思道。
老陳沒有回應,心裡只想著,去了青壽山該如何行事,那裡魚龍混雜,群雄各懷鬼胎,青石花開當前,誰又會在意一個無辜少女的死活?
馮家大小姐的元陰,對於某些劍修,的確可助長功力氣運。
山門前,身材臃腫的管家臉上對著近乎諂媚的笑容,招呼入山的賓客,心裡默想著,此事過後,青壽山總該要在在大秦天下雄起一二。
忽然間,一老一少出現在管家眼前。
楚南和老陳到了,楚南站在前面,身材單薄,但腰桿挺得很直,一臉從容道:“在下楚南,和師父途經此地,想要進來討杯水喝,還望通融通融。”
管家本就雙眸不大,如今眯著眼,略顯鼠目寸光,臉上也沒了類似諂媚的笑容,清了清嗓子說道:“若擱在平日,你們兩人進來討杯水喝倒是可以,可惜近幾日,怕是不太方便。”
楚南不為所動,明亮的眸子直視眼前這位身材臃腫的管家,平和說道:“怎麼,還未大興,就已開始端起了架子,那是不是過些日子,此地還就成為了洞天禁地,外人莫入?”
老陳一語不發站在楚南身後,他口才不好,一路八千里,但凡是動嘴皮子的事,都是楚南一肩挑之。
管家聞後,冷笑了起來,卻也沒著急駁斥,近些時日以青壽山的風評口碑為重,莫名揹負了個勢利眼的罪名,他承受不起。
轉念一想,略有輕佻的對楚南說道:“想進來討杯水喝也成,但得有資格。”
楚南神色平靜,望向左側約莫十丈開外,那裡有一棵參天青松,可惜樹枝繁多,樹體顯得頗為臃腫不得正形。
管家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三分譏諷七分輕慢,他雖好奇少年接下來的舉動,可他認為少年也不會驚豔他。
忽然間,一道寒芒微微刺痛他的眼眸,楚南橫刀瞬息出鞘,刀勢極快,兩道刀光剎那間衝向那棵參天青松,這是一記銳意十足的冷刀。
轟隆隆…
多餘的樹枝應聲墜地。
若一道驚雷炸響!
原本散亂臃腫的青松,頓時挺拔如龍,隱約氣沖霄漢。
管家嘴角微微抽搐一臉震驚,未曾想對方小小年紀,竟已修出如此刀意……
楚南微微撇過頭,輕聲問道:“夠格了嗎?”